好個球啊。


    葉明月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雖然是在哭著,但卻中氣甚足的回了他兩個字:「你敢。」


    沈鈺自然不敢。


    今兒他這樣親吻了她一下,就讓她哭成這樣了。若是他再做了她不願意的事,保不齊她就會哭成什麽樣呢。


    年輕的指揮使大人自打生下來這十九年都沒有怕過什麽事,可是今兒頭一遭發現自己竟然也有害怕的事。


    看到葉明月哭,他就會覺得手足無措,腦子裏一片空白,壓根就不曉得要怎麽樣做才好。


    但凡隻要她不哭,別說隻是手背挨了她幾巴掌而已,便是她拿刀子照他的心窩子戳他都是甘願的。


    所以沈鈺見自己的提議被她這樣幹脆利落的給否決掉之後,他沉默了一會,就期期艾艾的說道:「那,那你什麽時候想讓我去你家提親了,你一定要告訴我。」


    葉明月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真的是要被他給氣炸了。


    哪有女孩子自己跑過去說讓你來跟我爹娘提親的事?這個沈鈺到底有沒有長腦子啊。


    於是直至下車前,仍憑沈鈺再在她麵前如何的做小伏低,她都沒有再理會他。


    隻是一路上打沈鈺的手背打的次數多了,現下葉明月的右手掌心就一直隱隱的覺得作痛不已。


    這樣是沒法子拿繡花針了。


    葉明月低低的歎息了一聲,起身從浴桶裏站了起來,拿幹淨的布巾擦幹淨了身子,穿上了衣裙。


    今兒是不用再出門了。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估計也不用再出門了。


    臨下車的時候,沈鈺再三的囑咐過她,說是讓她近來都不要再進宮了。


    雖然不曉得他為何會這樣說,但連葉明月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總是不自覺的就會相信了他說的話。


    譬如說先前在宮裏遇到皇帝的那當會,沈鈺讓她不要抬頭,不要說話,她便信了,於是便隻是一直低著頭跪在那裏,一句話都沒有說。


    因著今兒不用出門的緣故,所以葉明月穿的衣裙都是家常的衣裙。


    水綠色的對襟褙子,白紗挑線裙子,吃過午飯之後,便隨意的拿了一本書,歪在臨窗的木榻上看書。


    隻是看著看著,就覺得神思困倦,隨後她自己也不曉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了。


    等到醒來的時候,夕照已經映滿了窗格。


    她斜倚在木榻上發了一會子呆,想著先前的事,忽然就覺得有些睡裏夢裏的感覺。


    不是很真實。


    細數自己和沈鈺見麵的次數原也算不得多,且那廝在她麵前慣常又是冷肅著一張臉,怎麽他忽然的就喜歡上自己了呢?且按著今日的這場景瞧來,他心裏仿似還有些怕自己的呢。


    葉明月想起先前自己那樣一下下的用力拍著沈鈺的手背,但他卻半句痛都沒有叫,反倒是關切的問著她的手痛不痛的時候,她的嘴角不自覺的就往上翹了起來。


    可隨後又想著那廝不經過自己的允許,就那樣粗暴的親吻著她——縱然是她都已經歇息過一下午了,可現下她的舌尖還刺痛著呢——於是她止不住的又覺得心裏有了些惱意。


    再想起隨後沈鈺說的那句,等你什麽時候想讓我去你家提親了,你一定要告訴我的這句話,她心裏由不得的就越發的生氣了。


    哪裏有這樣的人呢?難不成這樣的事還得她巴巴兒的跑過去告訴他的嗎?他自己厚臉皮也便罷了,還以為她也和他也一般的厚臉皮嗎?


    於是葉明月便覺得有些悶悶的。


    入夜的時候下了一場雨。


    院子假山旁邊栽種的那兩株芭蕉這時便顯出它的妙處來了。


    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聲。


    淅淅瀝瀝的秋雨點點滴滴打在芭蕉平滑翠綠的葉片上,尤為的有意境。


    葉明月推開了一扇窗子,看著院子裏近處遠處青白色的雨霧,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雨聲,隨後來了興致,便往炕桌上擺著的掐絲琺琅海棠紋的三足雙耳香爐裏放了兩塊梅花餅進去,點燃了,於是屋子裏瞬間就滿是梅花清逸幽雅的香氣。


    她又洗了手,隨後坐於琴桌後麵,雙手放於琴弦之上。


    薛氏因著自己是出身商賈之家,縱然家中豪富,可像琴棋書畫之類的她畢竟是不會的,她原就深深的引以為憾事。可隨後又出了陳靜馨那樣的一件事。也是因著陳靜馨琴棋書畫都會的緣故,所以葉賢嘉才會那樣的傾心於她。


    因著這樣的兩個緣故,所以薛氏可是花費了重金請了名師來教導葉明月琴棋書畫,乃至於女紅針黹,就是為免著葉明月往後嫁人了,夫君遇到了一個像陳靜馨那樣的女子,隨後便會傾心的事。


    當下葉明月一曲《平沙落雁》彈完,雙手虛虛的攏在琴弦之上,唇角帶了笑意的在那發著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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