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薛氏和葉明齊這時也對葉明月沒轍了。


    無論他們兩個人怎樣的逼問,她來來回回就隻有那兩句,你們放心,爹爹是不會有事的。又或者是,我的那位朋友是誰,過些日子你們自然就曉得了。反正我現下是不能告訴你們的。


    最後薛氏和葉明齊沒有法子,也隻得暫且不問了。


    不過他們素來便相信葉明月說的話,既然她現下如此信誓旦旦的說葉賢嘉定然會無事,那想來她心中確實是有把握的,所以便也放心不少。


    今兒眾人都被這一檔子事給弄的人心惶惶的。葉明月來回奔波,陳佩蘭陪了薛氏一日,葉明齊當了一天的差,明兒還得早起去翰林院應卯,所以四個人在一塊兒草草的吃完一頓晚飯之後,薛氏便讓他們幾個人都回去歇息著。


    隻是葉明齊等人依然還是不放心薛氏,又安撫了她好一會兒之後,這才各自回了房。


    今兒是九月二十,幽藍的天幕中掛著一彎下弦月,疏疏落落的幾顆星子,景致倒也不錯。


    葉明齊一路上都很沉默的在前麵慢慢的走著,陳佩蘭落後他一步左右的距離,跟在他身後也慢慢的走著。


    到了他們兩個人所住的竹錦院之後,小丫鬟們忙迎了上前來。


    雖然自打新婚第一夜之後,葉明齊聽了葉賢嘉的話,想要同陳佩蘭好好的相處,所以次日晚間他便想在正屋裏留宿,但是陳佩蘭卻是開口,吩咐著小丫鬟去書房裏給他鋪床疊被,又打水來給他洗漱,意思竟是還要他去睡書房。


    葉明齊便有些訕訕的。但兩個人以往原就沒有怎麽相處過,他隻以為著陳佩蘭這是不好意思跟他同處一屋,所以便也不好意思開口說自己今晚想留下來的話,隻能起身回了自己的書房。而隨後這些日子,雖然他每日都會去正屋坐一坐,同陳佩蘭說說話,但但凡隻要到了一定的時辰,陳佩蘭必然會吩咐小丫鬟去書房裏鋪床疊被之類的話,於是葉明齊便也隻得一個人獨自睡在書房了。


    所以這些日子,兩個人雖然說起來都已是夫妻了,但卻還沒有同房過一次。


    但其實葉明齊私心裏對這樣的境況也還滿意。


    他是個耿直的人,雖然聽了薛氏和葉賢嘉的話成了這門親事,經過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曉得陳佩蘭是個極好的姑娘,但若是要他現下就同陳佩蘭好的蜜裏調油一般,他卻是做不到的。如現下這般,兩個人每日在一塊兒坐一坐,閑聊一些話,等到該安歇的時候,她在正屋,他在書房,豈非是好?


    原本是想著一家人的日子就這樣平淡安穩的過去,但誰料想到現下父親卻又出了這樣的事。


    葉明齊低低的歎息了一聲。


    前麵的小丫鬟打了正屋門口吊著的盤花軟簾,葉明齊低頭走了進去,落後陳佩蘭也跟了進去。


    兩個人在臨窗木榻上隔著一張炕桌坐了,暫且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雖然方才在前院裏他們都安撫著薛氏,又有葉明月那樣信誓旦旦的說葉賢嘉絕不會有事的,可他們兩個人心裏都曉得,這並不是什麽大事。


    聽說是皇上震怒與戶部官員做出了貪墨賦稅和軍餉的事出來,當朝就責令要從嚴查辦。而且錦衣衛,詔獄,不論沈鈺這個指揮使怎麽樣的公正仁厚,可那也畢竟是一個特地的審罰人的暴力機構,誰曉得葉賢嘉現下在裏麵是個什麽樣的呢。若是他真的做出了貪墨賦稅和軍餉的事出來呢?又或者是即使他沒處這事來,但受不住刑罰胡亂的招供了呢?又或者是其他人胡亂誣告他做出了這樣的事呢?到時就不僅僅隻是葉賢嘉一個人的事了,連帶著這整個武安伯府都要遭殃了。


    有道是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這一個小小的武安伯府在他眼裏又算得什麽?


    院外的秋蟲一聲聲在叫著,透著新糊的銀紅色窗紗傳了進來。炕桌上放著的青花纏枝花卉紋八角燭台上的紅燭在亮著,照著兩個人各自微垂著頭坐在那裏。


    有小丫鬟用填漆茶盤奉了茶上來,放在了炕桌上。


    葉明齊又發了一會兒怔,忽而側頭望了一眼陳佩蘭。


    陳佩蘭微垂著頭坐在那裏,也不曉得想到了什麽,正蹙了一雙纖細的遠山眉,雙唇也抿了起來。


    葉明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伸手拿起了手邊的蓋碗,慢慢的喝著裏麵的茶水。


    片刻之後,他將手中的蓋碗重又放在了炕桌上,抬頭望著麵前牆上掛著的花鳥吊屏,口中卻在說著:「明日你回你娘家去待些日子罷。」


    陳佩蘭猛然的就抬頭望了過來。


    「夫君,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因著震驚,她雙唇都在發著顫,說出來的話自然也帶了幾絲顫音。


    現下非年非節,她娘家又沒有什麽事,為什麽好好兒的要叫她回娘家去待些日子?莫不成是他要休了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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