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方是夠瘋狂的,而我和他比起來隻會有之過而無不及。我連猶豫都未猶豫,接過酒杯,稍微搖了搖,一仰頭,將其中的血酒喝掉一半,然後又遞還給殷方,悠悠說道:“既為同盟,不分你我,好東西自然要兩人分享。殿下,請!”


    “哈哈——”


    殷方忍不住大笑。我欣賞他,他又何嚐不欣賞利落灑脫毫不做作的我?他接下酒杯,張大嘴巴,將血酒一飲而盡。


    我們兩人喝過血酒,各抹了抹嘴角的血跡,隨後相視大笑,對腳下的兩具屍體視若無睹。


    一杯血酒下肚,我和殷方的關係無形中親近了許多,後者繞過桌案,走到我近前,伸手抓住我的手腕,笑道:“王兄今晚就不要走了,住在我的府上,一是這裏比其他的地方安全得多,其二,有很多事我還想與王兄細談!”


    我對殷方也很感興趣,想多了解他這個人,點頭說道:“正有此意,在下就打擾了!”


    “爽快!”殷方笑讚一聲,拉著我就向外走,同時慢悠悠地說道:“今晚王兄來見我之事,無論是誰,膽敢對外泄露,我就喝他的血,抽他的筋!”


    兩旁的甲衛們聞言,都激靈靈打個冷戰,看著地上二女的屍體,低垂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殷方不僅留下了我,而且還把項家兄弟、徐悠、趙奢四人統統留下,並令下人為其安排住處。他領著我,直接去了書房。


    公子府的書房也不小,雖然書卷很多,但偌大的空間仍顯得空蕩蕩的。


    我們兩人走到書房的裏端,在桌案兩側落座,殷方探著身子,問道:“王兄為何那麽有信心能擊敗聞仲和貴族境內的九黎軍?”


    我一笑,幽幽說道:“得人心者得天下。聞仲或許能做一個好貴胄,但他做不了一個好王上。”


    “得人心者得天下!”殷方默默念叨我說的這句話,想了半晌,他點頭道:“有理!一旦聞仲和九黎軍戰敗,為何一定會向青丘族跑?”


    “北方是我西北軍的勢力範圍,東方是條死路,西方的離陽關已被我軍所占,所以,隻有向南這一條活路可走了。”


    “離陽關?”殷方對白苗族的地形也不是很熟悉,隻是聽說過離陽關這個地方,但具體位於何處,又是什麽地形,他並不清楚。想了片刻,他揮手說道:“來人!”


    “殿下!”


    隨著他的喊聲,一名書童快步走來,彎著腰,躬著身,靜等他吩咐。


    “把地圖取來。”


    “是!殿下!”


    書童應了一聲,快步走到書架前,從書卷中抽出一卷絹布,必恭必敬的遞給殷方。後者接過,展開一看,揮手將絹布又甩回到書童的臉上,說道:“你拿青丘族地圖做什麽?我要的是黃金九部的地圖!豬!”


    書童嚇的兩腿發軟,險些跪到地上,急忙將掉地的地圖收起卷好,回到書架那邊,換了一張地圖送過來。


    殷方將地圖張開,鋪在桌子上,目光上挑,邊指點邊說道:“這裏是河東……這就是離陽關!離陽關兩邊是山地?”前麵是自言自語,後句話則是問我。


    對離陽關的地形我太熟悉了,根本用不著看地圖。我身子向後一仰,悠悠說道:“離陽關天險,兩山夾一溝,離陽關就坐落於山溝的中央。離陽關一旦被堵死,就等於斷了白苗九黎兩族之間的通道,二十萬的九黎軍既得不到九黎族的支援,也失去了歸族的退路。所以,聞仲和九黎軍戰敗時,隻能向南。”


    “原來如此!”殷方在地圖上的離陽關點了點,說道:“這真是一處重中之重的要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聞仲已經把離陽關讓給了九黎族,你又是怎麽攻占離陽關的?總不會是直接打過去的吧?”


    “當然不是。”我笑道:“如果一路打過去,九黎族定會提早提防,在離陽關安插重兵,以離陽關之險,無論派去多少人馬,都難以攻下。”


    “那你是……”


    “繞路而行!向蠻族借路,穿插過去!”我說的風輕雲淡。


    殷方吸口氣,急忙又看地圖,這回他呆呆沉思了好一會,點頭說道:“高明!繞路而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實在是高明!”現在,他多少有些能理解我為何能以一郡之力打敗掌控整個白苗族的聞仲以及四十萬的九黎軍了,同樣,他也更加堅定與我結盟的決定。


    隨手把地圖向旁一推,殷方笑問道:“繞路偷襲離陽關,可是王兄的計謀?”


    我並不貪功,含笑搖了搖頭,道:“此計是徐悠所出。”


    “徐悠?”


    “就是與我同來的那位先生。”


    “哦!”殷方眼睛一亮,說道:“既然此人頭腦如此精明,就不要讓他在房中睡覺了,找他一起來坐坐如何?”


    “如此甚好。”我眯縫著眼睛,笑眯眯地點點頭。


    殷方讓下人去把徐悠請來,時間不長,徐悠便到了。進入書房,見我和殷方相臨而坐,他急忙走上前去,躬身施禮,道:“大統領!殿下!”


    “先生名叫徐悠?”


    “是的!”


    殷方故意地說道:“這名字陌生得很,無名小卒嘛!”說著話,他兩眼直視徐悠,看他做何反應。


    徐悠聞言,臉上毫無怒氣,甚至連些微的不痛快都沒有。他拱手說道:“在下隻是大統領麾下眾多的智囊之一,確實是無名小卒,也難入殿下的法眼!”徐悠可不是尋常的俗夫凡子,他心裏很清楚什麽是重,什麽是輕。無論自己被誰看輕,那都無關緊要,隻要大統領能看重自己,並重用自己,這就勝於一切了。


    把徐悠的反應看在眼裏,殷方暗暗點頭,此人可稱得上是個人才。他目光一轉,看向我,笑道:“王兄,我身邊一直都缺少個能出謀劃策的謀士,不知王兄肯不肯割愛,把徐悠先生讓給我?”


    我隻是稍愣一下,接著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如果徐悠先生也有此意,我絕不會阻攔!”


    站於旁邊的徐悠聽聞此話,身子一震,急忙說道:“殿下地位之高,是小人萬萬高攀不起的,何況小人在大統領麾下任職已久,深受大統領厚待,早已下定決心,與大統領同生死,共患難。隻要大統領不棄,小人定以死相隨!”


    在徐悠看來,殷方這個青丘族的二王子也是一個有雄才偉略的人,日後也或許會成就大業,但和大統領比起來,總覺得還欠缺一點東西。他隻是也許能成就大業,而大統領給他的感覺是一定能成就大業。所以無論站在哪個角度上考慮,徐悠都不會改投殷方。


    我聽完徐悠這番話,也忍不住有些動容。我日後之所以會那麽信任徐悠,和徐悠此時說的這段話也不無關係。


    當然,殷方這麽說也隻是隨口問問,並沒有真要拉攏徐悠的意思,他嗬嗬一笑,擺手說道:“君子不奪人所愛!徐悠先生請坐吧!”


    “是!”


    徐悠答應了一聲,但沒敢坐到桌前,而是坐在我的側後方。


    等他落座後,殷方話鋒一轉,麵露憂色地說道:“我雖然答應王兄勸阻父王出兵,但是我心裏並沒有底啊!我雖為二王子,但王族上的貴胄們幾乎都站在殷通那一邊,我人單言微,怕難以左右大局。”


    這倒是個問題!我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道:“難道,青丘族上下就沒有殿下貼心的貴胄?”


    殷方苦笑,仰天而歎,反問道:“王兄覺得我的府邸守衛如何?”


    我說道:“森嚴!”


    “不敢不嚴!”殷方說道:“身為王子,又是不得勢的王子,我連睡覺都睡不安穩,生怕有人會突然殺進府內,取我性命。”這是殷方的真心話,說到動情之處,眼中竟泛起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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