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趙良把話說完,我手臂微微用力,將他硬托起來,同時我眼圈微紅,幽幽說道:“我與韓奮,雖然相識才一年有餘,但卻親如兄弟。韓奮是獨子,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少妻幼子,今日他死於陣前,我如何向他家人交代?趙良大人並無錯,有錯的是我。”


    趙良聞言,身子頓時一哆嗦,雙膝一軟,又要再次跪倒。可我托住他胳膊的手掌並沒鬆開,牢牢托住他的身軀,讓他跪不下去。


    我看向趙良,苦笑著說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既然選擇投軍報族,死傷在所難免,趙良大人也不用太自責了。”


    說著,我又環視周圍眾將,正色說道:“我不會認識、熟悉你們每一個人,但你們既然身為西北軍的一員,那就是我的兄弟,我視你們也如同手足。無論是誰,若不幸殞於兩軍陣前,我都會傷心難過,不過我相信我們也都是不怕死的,包括韓奮大人在內。與其讓亂賊當道,苟且偷生、坐以待斃的活著,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沙場。今天我們每一滴汗、每一滴血都不會是白流的,它將凝聚成支撐白苗崛起、千秋萬代的中流砥柱!”


    周圍將士們的情緒被我帶動起來,人們熱血激揚,齊齊振臂高呼。


    戰爭殘酷又瞬息萬變,沒有人能保證自己能長勝不敗,死傷在所難免,我這番話即是在激勵全軍將士,何嚐又不是在激勵我自己。


    “大統領……”趙良看著麵色漲紅的我,心中也是一陣蕩漾,與自私自利的聞仲比起來,大統領確實強過太多太多。能輔佐這樣的主公,可以說是為將之幸,也是全軍之幸。


    聽著將士們連綿不絕的呐喊聲,我長噓口氣,心中因為韓奮陣亡的悲憤也減輕許多。


    我看向趙良,沒有責怪他一句,反而讚賞道:“此戰,趙良大人指揮得力,絲毫沒落我軍下風,當立大功!”


    我這話可不是虛情假義的客套,要知道九黎軍中可是有蚩融這樣的猛將,又是破釜沉舟的突圍之戰,天山軍能打到這種程度,將九黎軍臂的如此之狼狽,已大出我的預料了。當然,如果韓奮沒死,此戰就堪稱完美了。


    趙良聞言,眼淚再止不住,滴落下來,他哽咽著躬身說道:“末將有過,不敢貪功。”


    我一笑,握著趙良的手腕,邊向中軍帳走邊說道:“誰有功誰有過,我心裏自有分曉,趙良大人就不用再過謙了。”


    我對趙良這個人未必有多喜歡,但是我欣賞趙良的能力絕對是真的,論臨陣指揮、隨機應變的本事,恐怕連以此見長的鄭適都未必能比得上他。


    看著我和趙良並肩向中軍帳走去的背影,伍媚兒和伍英兒不由得刮目相看,在她們的印象中,王文超還停留在剛剛投軍為戰將的時候,桀驁不遜,浪蕩不羈。可是現在兩姐妹才猛然發現,他已蛻變得成熟了,穩重又睿智,並能將周圍人的情緒控製在股掌之間。


    進入中軍帳,我、趙良等人紛紛落座。


    這時候我麵色一正,問道:“現在聞仲那邊的情況如何?”


    通過天羅和地網,我已經了解到九黎軍和直屬軍的狀況,不過我想聽聽趙良的分析。


    趙良急忙站起身形,恭恭敬敬地答道:“目前九黎軍與直屬軍的總兵力已不超過兩萬,而且軍中物資、糧草極為匱乏,按時間推斷,現在應該已逃到封城附近。若是不出意外,我想聞仲會入封城暫做休整。封城距離我部所在之地隻有五十裏,若是現在進軍,天黑之前便能抵達,可將聞仲一眾困於封城之內。”


    我邊聽邊點頭,側身對項武說道:“拿地圖來。”


    項武答應一聲,從護衛那裏取來地圖,然後展開,鋪在我麵前的桌案上。


    趙良即便閉著眼睛都能對白苗地域了如指掌,但我可沒有這麽熟悉。我邊看地圖,邊仔細尋找著,看了好一會,我才喃喃說道:“封城在這裏……”


    “是的,大統領!”趙良湊上前來,又指下封城的上麵,解釋道:“目前我們在這。”


    “恩!”我問道:“封城城主是誰?”


    趙良想也沒想,答道:“是董留。”


    “董留?”我想了想,幽幽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此人在聞仲沒篡位之前就是封城城主了。”


    “大統領英明,確實如此。”趙良拱手而讚。


    我一笑,說道:“如此來說,這個董留應該不是聞仲嫡係,可以利用。”說完話,我又看向牟讓和雲箏二人,問道:“目前聞仲殘部可進入封城了?”


    “還沒有!”牟讓說道:“回大統領,剛剛得到傳報,聞仲叛軍就停留在距離封城十裏外的地方休息。”


    “很好!”我聞言,嘴角挑起,笑了,對趙良說道:“趙良大人,以我的名義,給董留寫一份勸書,勸他歸降我軍,拒絕聞仲殘部入城。”


    聽完我的話,趙良答應一聲,令人找來筆墨,書寫勸書,同時他心裏也暗暗佩服天羅和地網的消息之靈通,簡直對敵軍的動向了如指掌,而且消息傳遞又迅捷無比。這可是讓己方事半功倍,如虎添翼。


    很快,趙良把勸書寫好,等墨跡幹後,小心的疊好,問我道:“大統領,我現在就去派人把書信送到封城。”


    “派人去送就太慢了。”我笑了笑,向牟讓揚下頭,說道:“安排天羅的兄弟送達書信。”


    “明白,大統領!”牟讓跨步上前,將書信接過,隨即揮手叫來一名副手,將書信叫給他,讓其以飛鴿傳書的方式送給潛伏在封城附近的己方探子。


    我望望帳外,現在正是中午天最熱的時候,歎口氣,問趙良道:“趙良大人,現在天太炎熱,將士們經過一夜鏖戰也很疲憊,你看休息兩個小時之後再趕路如何?”


    趙良沒想到這樣的問題我都會詢問他的意見,他急忙點頭應道:“一切以大統領之見行事。”


    “恩!”我點下頭,又問道:“趙良大人,此戰我軍的傷亡情況如何?”


    趙良臉色一黯,低聲說道:“陣亡的兄弟有兩萬三千餘眾,重傷無力再戰的兄弟也有萬餘人。除了韓奮大人外,另有三名戰將陣亡,兩名戰將負傷。”


    我輕輕啊了一聲,低頭沒有接話。隻聽天山軍的傷亡數字就不難判斷出當時激戰的慘烈程度,十萬的天山軍,對陣七萬的九黎軍,卻傷亡有四萬人,稱得上是損失慘重,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天山軍的傷亡沒有白白付出,也令九黎軍付出慘痛的代價,折損兵力在五萬以上。


    見我皺著眉頭久久無語,趙良恍然想起什麽,話鋒一轉,說道:“對了,大統領,我軍在追殺敵兵時繳獲很多輜重,另外還捕獲不少聞仲及其麾下部眾的家人,大統領看當如何處置?”


    “哦?”一聽這話,我提起了精神,問道:“聞仲的家人?有哪些人?”


    “有聞仲的老父以及十餘名聞仲的妻妾。”


    我聽後倒是樂了,想了片刻,說道:“帶進來看看。”


    我倒是很好奇,聞仲的那些妻妾們到底有什麽樣的姿色。說完話,我突然覺得身子涼颼颼的,轉頭一瞧,原來坐在一旁的伍媚兒正用冷的能凍死一頭大象的目光在死死瞪著我。


    我苦笑,也有些尷尬,隨手令護衛送上茶水。


    時間不長,聞仲的父親以及十幾名妻妾被帶入中軍帳裏。聞仲的年歲已然不小,看模樣,他父親至少得有八十開外,須發花白,也掉了差不多了,隻是剩下稀疏的幾根,皮膚皺的如同幹枯的橘子皮。不過保養的很好,身體發福,皮膚也白。


    聞仲的父親也是權貴出身,身上有貴族的氣質,即便現在是落到西北軍之手,已經做了俘虜,他仍派頭十足,進入大帳之後,老頭子立而不跪,環視滿帳眾將,最後目光落在正中而坐的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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