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探子沒敢太接近,所查的消息也非常籠統,隻探明敵人的兵力在一萬到兩萬人之間,就從遠處所觀察到的林中空地來判斷,藏於其中的投石機應該也不止二十台。


    隻這點少的可憐的信息,對於我而言幾乎毫無用處,不過牟讓和雲箏卻帶回一個村民,令我十分意外。


    這村民有三十左右歲的樣子,長的又黑又瘦,個頭也不高,年紀不大,但皮膚已粗糙的像幹枯的橘子皮。身上的衣服還算不錯,稱不上新,可也沒打補丁。他被牟讓和雲箏二人領進來後,東張西望,眼睛都不夠用了,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我打量了此人幾眼,聳肩一笑,然後看向牟讓二人,問道:“他是誰?”


    “他叫陳安,是鬆山城城東的村民。”牟讓答道。


    雲箏回頭瞥了村民一眼,皺著眉頭斥道:“見到大統領,還不趕快見禮?!”


    “大統領?什麽大統領?”陳安毫無避諱地看向我。


    我現在隻披著一件外衣,裏麵赤膊,在陳安眼中,我自然沒有頂盔貫甲的牟讓和雲箏二人來的威風,自然而然地認為我的職位也應該沒有牟讓和雲箏大。


    雲箏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道:“這位是我們大統領。”


    聽聞這話,陳安驚訝地啊了一聲,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個病怏怏的青年就是王文超,他先是一愣,接著,撲通一聲跪倒地在,連連叩首,顫聲說道:“小……小人……陳安,見……見過王大統領!”


    我現在哪有心思浪費在村民身上,隻是隨意地擺下手,說道:“起來吧!”說完話,我不解地看向牟讓和雲箏。


    雲箏上前一步,正色說道:“大統領,陳安說他知道興水有處淺灘,即使不需要船隻木筏,也能過江。”


    “哦?”我聽後,眼睛頓時大亮,轉目向陳安看去。


    陳安從沒見過人的眼睛能如此明亮的,幾乎要放出光來,他本已站起,但在我的注視下,雙腿發軟,身子一低,又再次跪倒,頭都不敢抬,更不敢與我對視。


    見狀,我笑了,柔聲說道:“陳安,你不用害怕,我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你的。”


    我本是一句玩笑話,哪知陳安跪在地上仍不敢抬頭,反而還連聲應道:“是、是、是!大……大統領不是老虎,不會吃我……”


    噗嗤!雲箏在旁忍不住笑出聲來,我也樂了,示意左右的護衛,搬把椅子過來,讓陳安落座。


    陳安這輩子從沒麵對過這麽大的管事,也沒見過什麽世麵,這時又是緊張又是害怕,身子都哆嗦成了一團,即便坐在椅子上,也僅僅是屁股粘個邊,身子僵硬,好像隨時都會從椅子上滑下來似的。


    我笑嗬嗬地問道:“陳安,你知道興水有淺灘,即使不用船也能過去?”


    “是……是的!”陳安結結巴巴道。


    “在哪?”我原本臥於軟塌上的身軀也下意識地坐了起來。


    “回……回大人,就……就在鬆山城東十裏外的地方。”


    “哦?”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陳安,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直接看到他的心裏。頓了半晌,我眼珠轉了轉,回手抓起塌旁的地圖,向陳安一甩,說道:“指給我看!”


    陳安始終都是低著頭,冷然被扔來的地圖打在身上,嚇的直接從椅子上出溜到地。呆了一會,他才回過神來,雙手哆嗦著展開地圖,正著看看,反著再瞧瞧,最後壯著膽子抬起頭,為難地看眼我,小聲說道:“大統領……小人看不懂……小人也不認字……”


    唉!我無力地歎口氣,對這樣的村民,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我嗬嗬一笑,說道:“那你說說,你是怎麽知道那處淺灘的?又有多少人知道那個地方?為何我從沒聽人提起過?”


    “回大統領,那處淺灘知道的人不多,小人也是無意中發現的,而且隻有七、八月份興水退潮的時候那裏才是淺灘,平常月份,那裏的江水還是很深的……”


    我聽後,氣的想要罵娘,現在距離七、八月份還遠著呢,等到七、八月的時候,己方的主力大軍早就到了,上萬支木筏都能打造出來了,還用找什麽淺灘渡江嗎?


    我臉上依舊是和顏悅色,但拳頭已慢慢握緊,目光不時地向牟讓和雲箏二人飄去,不滿之意已流露出來。


    牟讓和雲箏也暗暗咧嘴,當初找到這個村民的時候,他可沒說過要等到七、八月份啊,這不是沒事找事,給大統領添麻煩嗎?


    等陳安告一段落後,我坐起的身子又臥了回去,閉上眼睛,揮手說道:“給他些銀兩,打發他走。”


    “大統領,我……”牟讓想要解釋,但實在不知該說什麽,最後隻能無奈地搖搖頭,對陳安說道:“老兄,走吧!”


    牟讓正要拉著陳安向外走,但後者卻急道:“大……大統領,小人還沒說完呢!”


    我已懶著再多看他,閉著眼睛問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是、是這樣的!大統領想不用船渡江,還是有辦法的。”


    我嗤笑道:“繼續走你說的那處淺灘?”


    “是的,大統領。”陳安咽口吐沫,詳細解釋道:“江北潮氣重,林中也潮濕,幾乎一年四季都長滿蘑菇,小人經常去江北那邊采摘,既能養家,也能拿到城中換些家用。可是每次過江都要交渡錢,小人哪有那麽多錢天天交啊,所以小人就等到八月退潮的時候,在淺灘那裏從南岸拉了一根繩索到北岸,以後無論是漲潮還是退潮,隻要抓著這根繩索,小人便可從南岸輕鬆遊到北岸去。多年來,從沒發生過意外,而且這根繩索藏於江水之中,除了小人,幾乎沒人知道。”


    “哦?竟然還有此事?”我的身子又坐了起來,雙目也再次放出光彩,腦筋飛轉,仔細分析著陳安的這番話,細細想來,倒也覺得合情合理,我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含笑問道:“你所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小的就算有天的膽子也不敢欺騙大統領啊!”


    我歪著腦袋,眼珠轉了轉,笑眯眯地說道:“好!你帶我去,如果你所言是真,我賞你黃金百兩,若你所言是假,我可要你的項上人頭!”


    陳安聽後,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興奮的滿麵容光,險些當場蹦起來。要知道百兩的黃金對普通村民而言,足夠活上一輩子的了,橫空飛來這筆橫財,他哪能不高興、不激動?他連連點頭,急聲說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帶大統領前去查看!”


    對他的反應,我很滿意,由此也可看出此人不像是冒充使詐,若他真是敵人的細作,那演技就太高超了。


    此事關係重大,我決定親自前往,不過我也擔心鬆山城內有敵人的眼線,沒敢大張旗鼓的出行,而是換上便裝,身邊隻帶了牟讓、雲箏、程山銘三人以及那個陳安,從縣首府的後門悄悄出來,坐上馬車,直奔城東而去。


    出了城後,確認身後沒跟有探子,我這才令陳安引路,去往他說的那處淺灘。


    陳安所說的淺灘位於鬆山城城東的十裏外,這裏是驪山山腳,沒有道路,地上都是石塊和雜草,馬車無法通行。


    走到這裏,馬車隻能停下,我也從車內走來,步行前往淺灘。


    邊走著,我也邊好奇地問道:“陳安,你說繩索是藏於江水之內嗎?”


    “是的,大統領!”陳安必恭必敬地回答道。


    “已經多久了?”


    “差不多有五年了。”


    我一笑,隨口問道:“五年?這麽長的時間,難道繩索在江水中不會腐爛掉嗎?”


    呦!這一點牟讓和雲箏還真沒想過,兩人不約而同地向陳安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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