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齊聚祭台,神色虔誠而炙熱。


    袁昶肅穆著臉,走到三足鼎前,揭開黑木匣子,雙手捧著一朵玉雕似的蓮花花苞放到鼎中。


    霎時,鼎中裝著的黑色粘稠的液體變成紅色,沸騰翻湧,冒著濃鬱的煞氣和血腥味。


    每一個飄起的氣泡像是有人麵猙獰的表情,可以窺見流出這些鮮血的人生前死得慘烈,怨氣橫生。


    人血!而且還是玄師的血!


    斐白露捏緊拳頭,眼神憤怒,這絕對不是什麽聖蓮,妖蓮才對!


    “聖蓮出,啟陣結蓮籽!”祭台上的袁昶一聲令下,緊接著口中低聲念著咒語,陣法震顫。


    晶瑩剔透的花苞隨著他的話音,開始吸收鼎中的人血,一點點綻放開來。


    碩大的蓮花九瓣九層,大小蓮花瓣在旋轉的色輪上散發炫目刺眼的光,迷惑神誌。


    斐白露雙眸冷冽,陰陽眼清楚地看到蓮台之內,一種詭異混沌的力量在緩緩釋放,蓮枝下生的根從大鼎中探出,肉眼可見地朝江城的玄師們方向生長。


    不能讓它的根寄生!必須斬斷它!


    斐白露額上溢出薄汗,否則那些大師都會死!


    如果有道天雷降下來就好了……


    下一秒,陰雲密布,天雷滾滾,一股強大的威壓降臨在大地上,使祭場中的人都感到一陣心悸,從聖蓮身上散發的致幻光輝中清醒片刻。


    “我們內門中人能占卜過去和未來、術法各異,卻要受到五弊三缺的束縛,活得連普通人都比不上,還要受到所謂正道人士的打壓。”


    “天道對我們不公,我們又何須聽之任之?”袁昶抬頭看天,聲音不冷不淡,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耳中,眾人被天雷震懾的心再次扯進深淵。


    林大師癡癡望著祭台中的聖蓮,“聖蓮生生不息,結的蓮籽能夠讓我們擺脫五弊三缺的束縛,甚至得到永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不用受天道壓製。”


    永生?斐白露滿臉寒霜,既要擅天象地理之道,通驅邪捉詭之法,見常人之不能見,又要不受天道約束,還妄求永生,不如做夢快些!


    天雷發怒,劈了一道雷下來,卻被陣法阻擋。


    袁昶見狀,滿意大笑,“師父的陣法連天雷阻攔,說明我們走的這條路沒有錯!人定勝天!”


    “人定勝天!人定勝天!”一聲聲宣示著對天道的挑釁響徹祭台。


    斐白露:……活像傳銷場麵。


    林大師喊了幾嗓子,瞥見斐白露不動,還覺得奇怪,“你怎麽不喊?”


    斐白露冷笑,喊什麽喊?


    她一手拽起林大師的領子,跳上祭台,快速朝聖蓮的位置跑去。


    “齊——泓——你幹什麽!”林大師嚇得魂飛魄散。


    袁昶鷹目緊鎖斐白露,抽出腰上的劍,攻了上去。“你不是齊泓。”


    幾道寒光直衝自己麵門而來,被當成人肉護盾的林大師大驚失色,“大師兄,我還在她手上,別傷我!”


    袁昶的劍光停頓了半秒,然而僅這半秒,斐白露已靠近了三足大鼎,看著一麵吸收鼎中鮮血壯大自己,一麵生出幼根幾乎要爬到玄師們身上的聖蓮。


    她從心底生一股厭惡。


    毀了它!


    仿佛看出了斐白露的意圖,袁昶臉色大變,不再顧及林大師,口中默念咒語,身上頓時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息,劍刃閃爍著寒光朝斐白露劈去。


    斐白露微微側身,巧妙地避過了這一擊,並且把林大師甩向三足鼎,抬腳狠狠一踢。


    “呃——”林大師身體不受控製把鼎撞倒。


    天旋地轉中他倒在血泊裏,清晰感覺到聖蓮的根紮在自己身上,蠻橫貫穿全部血肉骨髓。


    “你壞了我們的好事!該死!”袁昶瞳孔一縮,陰沉如水看著斐白露,十足的怒火揮出九劍,猛烈風聲響起,斐白露右手拋出陰章一擋。


    陰章瞬間漲大,神秘遠古的符文縈繞在它和斐白露之間。


    一股衝擊波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袁昶被這股力量擊退了兩步,眼睛緊緊盯著斐白露,更準確地說她手裏的陰章。


    他伸手抹去唇角的血漬,心中大駭,這是什麽法寶?竟然讓他有種神魂離體的震懾感!


    斐白露借機遁遠,身姿輕盈拉開一個距離。


    看似遊刃有餘,然而斐白露的眼神卻無比凝重。


    袁昶擅長重劍,震得自己手臂已經有些發麻,而且……斐白露環視四周,見一群人虎視眈眈看著自己,一顆心不斷往下沉。


    一個袁昶就夠難纏了,還要以一敵多……


    真是難搞啊……


    斐白露深吸一口氣,手握陰章。


    力量懸殊的大戰即將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聲,“結蓮籽了……蓮籽……”


    眾人的目光從斐白露身上射向了聖蓮。


    隻見被聖蓮紮根的林大師躺在地上,他的胸膛、喉嚨、臉頰皮下有東西鼓動。


    張開的嘴巴隱約可以看到生根蠕動,口中盛開著一朵蓮花,蓮台有蓮籽。


    得蓮籽,擺脫五弊三缺,得永生!


    眾人呼吸都炙熱了幾分,他們本就是為了個人利益聚在一起,壓根沒有所謂的道友之情,和組織集體利益至上的觀念。


    他們放棄斐白露,一哄而上,爭搶蓮籽。每摘一顆,林大師臉上的生氣就少一點。


    “住手!蓮籽應該上交給師父!”袁昶提著劍,一腳踹開摘蓮籽的人,誰敢不聽就殺誰!


    一時的武力震懾了組織裏其他的人。


    拜拜了。


    斐白露淺淺一笑,在雙指上一劃,借著湧出的鮮血,配合著咒語,描繪著陰章底部的‘陰’字。


    當最後一筆畫下,麵前出現一道無形的陰門。


    斐白露踏進陰門前,把口袋裏的符篆撒了出來,對上袁昶陰狠的目光,朗聲道:“送給你們一份大禮,不用客氣。”


    “轟——”


    氣息純粹、強大的符篆飄飄揚揚,炸得整個祭台看不出原樣,屬於陣法中心的那尊三足鼎一裂,陣法瞬間失效,聖蓮被一道天雷劈得粉碎。


    而罪魁禍首,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袁昶渾身上下散發出恐怖的氣息,提劍發泄似的刺向被當作祭品的江城玄師們。


    “刺啦——”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個個符紙小人,飄在地上。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麽不明白,大怒,“別讓我知道你是誰!”


    “咳咳咳——”斐白露從半空中掉落在地上,她抹去從喉間溢出來的血,臉色煞白。


    開陰門逃生,到底還是太過勉強。


    體內靈氣耗盡,連一絲力氣都使不起來,斐白露眼皮沉重,昏厥過去。


    小蛇張大嘴巴,把那幾個大師全部吐了出來。


    它焦急地蹭了蹭斐白露,束手無策的原地打轉幾圈,像是感應到什麽,立馬朝著一個方向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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