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門。


    莫先生捂著被扇紅腫的臉,身上還有被小朋友扔過來爛菜葉子,狼狽得一條落水狗。


    他多體麵的一個人,怎麽能忍受被人這樣羞辱,憤憤怒道:“我看你們都被那什麽白露大師洗腦了!”


    “她的錢都是從你們這裏賺的,捐糧捐藥給我們本來就是她應該做的!我們不需要對她感恩戴德!”


    “灰霧來勢洶洶,華國漠視你們普通人的生命安全,搞什麽聲勢浩蕩的遊神活動!簡直是嘩眾取寵!不但勞民傷財,還沒有一點作用!華國應該向其他國家求助投誠,尋求其他國家軍隊力量的支援!”


    莫先生隻覺得自己站在了道義的頂峰,越說越亢奮,臉紅脖子粗。


    最後兩個字,甚至有些破音!


    然而,現場寂靜無聲。


    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莫先生心中高漲的情緒一凝,醞釀起不安,磕磕絆絆開口:“怎、怎麽了?”為什麽都這樣看著我?


    線香燃燒,灰燼掉落在香爐中發出細微的聲音。


    啪嗒!


    “行走的五十萬!抓了他!”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那些呆滯的人頓時動了起來,一窩蜂朝莫先生湧了上去。


    “我不是敵特!”莫先生被人摁著手腳,嘴巴不屈不饒道:“我說的都是事實!那遊神活動就是嘩眾取寵的把戲,沒有一點用,你們等死吧……”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清洌嘹亮的鳥啼,響徹高空。


    凡是聽到這個聲音的人和動物,頓時渾身一顫,頭腦清明。


    被灰霧影響的人理智漸漸回歸,雙目的暗紅消退,想到之前的詭異行為,喃喃自語,“我這是怎麽了?”


    小甘嶽有禦獸的天賦,他懵懵懂懂感知到天空有龐然大物,讓後山那群動物臣服和恐懼。


    恰逢天空中雲層翻湧,金光乍現,灰霧竟開始慢慢散去,也讓那龐然大物的赤紅身姿顯露出來。


    它鴻前高揚,麟後振動,蛇頸伸縮,魚尾擺動,神韻自得。


    甘嶽眼瞳擴大,癡迷道:“師傅快看!是鳳凰!”


    甘望抬頭,卻隻看到它綺麗羽尾消失不見。


    苗子昂左手握拳擊打在右手掌心,喜滋滋道:“這肯定是大佬身邊那隻!看來,大佬成功了!”


    果然,等籠罩半空的灰霧徹底消散,一輪紅日高懸。


    “大雪……停了!”


    “氣溫也開始回升,不冷了!我現在恨不得脫了棉襖,在雪地上打滾!”


    “太好了,雪災停了是不是也意味著,這個劫難過去了!”


    莫先生一臉灰敗,雪災怎麽就結束了?


    九天門內的人歡呼,外麵遊神的隊伍更是鞭炮煙花不斷,如果不是看到路邊有維持製安的警察,還以為這就是在歡慶春節。


    警察們似乎收到了消息,嚴肅的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一邊在維持現場秩序,一邊宣布:“根據相關部門的通知,雪災已經停止,遊神結束後,各位市民都可以回家過年了!過個安心、安全、安樂的好年!”


    張鬆水抱起兒子,瞠目結舌看著雪停了下來,又高興又後悔,“要死了要死了,早知道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還有這麽神奇的作用,我就不燒那板凳龍的龍頭!不行,改天得去寺廟拜拜……”


    兒子:“……你燒了龍頭,我沒有說錯。”


    張鬆水:“……”


    韓家。


    韓遷跪拜在神鳳大殿內,看著那盞燃燒旺盛的鳳凰神燈,眼泛水光,“家君現世,卻不會重新落在韓家,是我們韓家人的錯。”


    他既高興鳳凰現世,又愧對列祖列宗。


    現在的韓家分崩離析,也無法擔當起供奉鳳凰的職責。


    至此,韓家傳承千年的使命,斷了。


    方初一以一敵十,挑飛最後一個聖蓮組織成員,“最大的頭目都沒了,憑你們這些也敢和舉國之力分庭抗禮?”


    他環視一圈,見那群喪失行動力的邪士俱是認輸的表情,臉上露出近日來第一個笑容,“順利完成任務!走,向真正的大功臣道喜去!”


    ——


    人心所願,淩淵再次輸給了人的願力。


    小蛇勢要把這千年來的憋屈和憤怒發泄出來的,不給淩淵一絲反抗餘地把他吞吃入腹,以此天道殘念得以補全完成,隻需慢慢恢複,大道遲早有回歸正位的一天。


    斐白露從混沌中醒來,有不少人特意來感謝她,有官方代表,有相熟好友,有普通民眾,唯獨沒有見到溫時年。


    好不容易等人都散了,斐白露叫來簡秘書,“溫時年怎麽了?”


    直覺告訴她,肯定有什麽事。


    簡秘書心中一澀。


    一直都以為斐小姐對三爺無動於衷,兩人關係雖好但卻沒有突破那條界限。


    他覺得斐小姐是萬年鐵樹不會開竅,心性冷清,不會看透男女之情。


    沒想到她心中也是惦記著三爺的。


    簡秘書猶猶豫豫,還是說了真相,“三爺他受傷了,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


    斐白露一愣,素來轉動得極快的腦子有過一瞬間空白,她從病床上下來,動作幹脆,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帶我去看看他。”


    溫時年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讓清雋的臉龐顯得更加瘦削。


    斐白露目光從他身體掃過,沒有明顯外傷,那就是別的原因。


    記得上一次溫時年陷入昏迷,是在好幾個月前受到了反噬,起因是他的那串佛珠斷了。


    佛珠……


    斐白露猛地一頓,視線落到溫時年空落落的手腕處,“對了,溫時年那串從不離身的佛珠去哪裏了?”


    簡秘書使勁回想,“我見到三爺的時候,佛珠好像就不在身邊。”


    本來還在煉化大道力量的小蛇心有所動,感應到斐白露的焦急不安情緒。


    它乍然現身,蹭了蹭斐白露的臉頰,一團記憶融進她的識海。


    斐白露看到,在自己準備孤注一擲,不惜獻祭自己全部的修為,也要拉淩淵入死局時——


    溫時年扯斷了那串從不離身的佛珠,身上恐怖的氣息毫無保留不斷攀升。


    他眼睛看著外麵那群神像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層地獄的法天象地,手中虛空一握。


    這群神像存在已有上千年,由人的各種願力和信仰催生而來,如今會出現一是為了順應天道,二是為了順應人心。


    有了靈性便有私心,自是不願意折損自身。


    但溫時年盯上他們身上的本源能量,他用自己的身體為介子,強行把他們煉化成最樸素的靈力和信仰,輸送給斐白露。


    在事成後,溫時年這具身體也難以承受過度的使用和沒了佛珠壓製的魂體,瀕臨崩潰。


    ……


    了解完前因後果,斐白露身體僵硬得如同石塊,許久才聽到她略帶沙啞的聲音,“我還能帶他回去原來的世界嗎?”


    在混沌界裏,小蛇許諾等它恢複正常,就以大道之力送自己回修仙界。


    溫時年這種情況,回到修仙界才有辦法!


    小蛇篤定地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


    “謝謝。”斐白露驀地鬆了一口氣。


    簡秘書看不懂斐白露在打什麽啞謎。


    但隱約覺得自己和三爺可能要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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