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有心再問,然而見月下薑錦本來發黃的麵皮都泛著白,到底還是不說了。


    也幸虧沒說,等穿過花園裏,隱隱有奇怪動靜,柳葉本想喊人,薑錦一按她的手,搖頭。


    這定南侯府水頗深,何況她本身立足不穩,何必多生事端?


    主仆二人扶持著走到了素香院門口,薑錦這心才提了下來。


    冷風一吹,薑錦突然覺得後背發冷,連打了兩三個噴嚏,忙走進屋裏。


    柳葉伺候她換衣服,一轉身驚道,「夫人,你背上怎的濕透了?」


    薑錦這才驚覺過來,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也不怪她這一副劫後餘生的表現,定南侯世子歸來固然是天上掉下的金餡餅。


    可是,這金餡餅,她接不住,隻會砸死她。


    今天這宴席,那可是典型的鴻門宴。


    她要是不表態,隻怕定南侯第一個放不過她!


    薑錦看的明白,定南侯夫人還好,隻是恨意,定南侯眼裏,那可是殺意。


    也是,大好前程的兒子,說不準還能聯姻公主郡主,怎麽可能真娶個小商戶之女?


    薑錦心下一麵想著,一麵換好了衣服,丫環柳葉倒了熱茶來,問薑錦,「大奶奶,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說太太請你過去說話?」


    薑錦喝了口熱茶,心下有點猶豫,這話該怎麽說呢?講真的,她心裏還有些糊塗呢。


    薑錦確實是個倒黴蛋。


    她也不是這身體的原主,隻能說是撿了個爛攤子。


    前世裏她開了三家連鎖包子店,大小也是個老板,日子過得挺舒坦的。好容易找了個符合她顏值的小鮮肉,都準備結婚了,對方跟了個更有錢的白富美跑了。


    她一起之下出去旅遊散心,結果出了意外,穿越到了這也不知道在曆史上是否存在過的大梁。


    原主更慘。


    她和薑錦同名,不過時人習慣,小名叫錦娘。本來也是小富人家的姑娘,雖然不說錦衣玉食,也是衣食無憂,偏生母去世了,她爹給她娶了個後娘。


    有了後娘就有後爹,當初都說定南侯世子在戰場上沒了,定南侯夫人王氏想花點錢買個人給他兒子守活寡,民間俗稱結陰親。


    一方麵,為了牽住兒子的魂魄歸來,免得他在外漂泊有家不得回,另一方麵,也為了她孫子,定南侯世子的庶長子守著繼承人的位子。


    薑錦娘她爹在她繼母的攛掇下,把薑錦娘的一輩子變相的賣了二百兩銀子。


    王氏不是什麽慈善人,把喪子之痛發泄在薑錦娘身上。不僅常念叨薑錦娘是花了二百兩買了來給兒子守孝的,逼著才十三歲的薑錦娘天天鹹菜幹餅,燒香念佛,更動不動對薑錦娘非打即罵。


    如是三年,薑錦娘絕望了,實在是受不得定南侯夫人王氏磋磨,在一個冬夜自殺了。


    薑錦娘死了,薑錦穿過來了,接手了這個爛攤子。


    薑錦畢竟是成年人,還是能想點法子改善生活環境的。至少有了柳葉這個醜丫頭,也把鹹菜幹餅升級成了青菜豆腐,


    不過,即使如此,這日子也真是一日日捱的,十分難熬。


    可想而知,原主的日子有多難過。


    在陌生冰冷的環境下,物質苛待和精神虐待一起,無望的條件下還堅持了三年。薑錦自忖自己這個成年人都未必做到。


    因此薑錦對定南侯府上上下下這一家不說深恨吧,也是十分厭惡。


    就她這一年中接觸的情況來,這一家子從上到下還真都是,不把出身低微的薑錦娘當人,不知道多少次薑錦都很想胖揍他們一頓。


    如今,定南侯世子陸齊林回來了,還立了大功,別說定南侯夫人王氏,就是定南侯也容不下自己。


    然而本以為自己能當上侯爺的,定南侯的幾個庶子心有不甘,怎麽也想法子給嫡兄添堵,自己一不小心可能還會像是今天這樣被當了槍使。


    這灘渾水,薑錦可不想繼續蹚了。


    於她個人生活來說,眼下有機會離開這裏,別管是休妻還是和離還是直接翻臉不認賬,其實也未必是個壞事。


    因此,猶豫過後,薑錦先問柳葉,「若是我出府,你是跟我走不跟我走?要說留在這府裏也不錯,四時衣服,每月月錢,吃穿無憂。」


    柳葉卻回答的毫不遲疑,「自然是夫人去哪裏,我去哪裏!夫人別擔心,我有一把子力氣,到哪裏咱們都不愁吃飯!」


    薑錦聞言笑了,伸手摸了摸柳葉的臉,「你也真是實心。」


    別管到時候,柳葉是不是跟著自己走,到底她心裏熨帖了不少。


    沒人希望在這世上,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


    「哦,對了,日後別叫我夫人或者大奶奶了,叫我姑娘就行。」薑錦歎了口氣,「我已經說清楚了,這世子夫人,我擔當不起。」


    柳葉不解,「怎麽就不能叫大奶奶?」


    「世子回來了,定南侯府當然不會留著我一個商戶之女當大奶奶。」薑錦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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