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喝酒可不行!我葉先河在江湖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千杯不倒,你要是不會喝酒,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從此以後,每頓飯你都得陪我喝酒!以後你收徒弟,也必須要能喝酒!”


    師傅的話還依稀環繞在耳邊,那句“以後你收徒弟,也必須要能喝酒”回蕩在徐瀟腦中,逐漸變成了蕭狗勝的模樣。徐瀟不得不感歎,喝酒真的是靠天賦。


    到現在為止,徐瀟已經幫他叫了整整一壇酒了。這些酒對於徐瀟不算多,可對於一個十歲第一次喝酒的孩子,那就像鬆鼠一口氣喝下了牛一天的飲水,有點太多了。


    “好喝!這是什麽水,真他娘的好喝!”


    蕭狗勝坐在桌上,兩條細腿垂在桌邊晃來晃去,懷裏抱著酒壺,通紅的小臉上寫滿了痛快。瘦弱的身板在桌子上搖搖晃晃,似乎下一刻就會倒在桌上長睡不起。


    “水什麽啊,都說了這叫酒。”


    徐瀟坐在床上,滿臉笑意的看著蕭狗勝。蕭狗勝這副樣子很是滑稽,徐瀟幾次笑出聲來都被蕭狗勝怒斥了回去。


    “啊對!不對!小爺還不知道這……這這叫酒啊!還……還用你說!”


    蕭狗勝扯著嗓子,一把就將手中的酒壺甩了出去。


    “你小子真是喝多了。”


    徐瀟抬手抓住酒壺,仰頭向嘴裏倒,卻發現這隻酒壺已經被喝空了。


    “沒有!放你娘的狗屁!小爺我才沒喝……喝……嗝~”


    蕭狗勝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接著之前的話道:“沒喝多呢……”


    說完,忽然身子一軟,徑直向前栽了下去。砰的一聲,蕭狗勝腦殼砰地,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像一坨爛泥一樣仰麵癱在了地上。


    “哈哈哈!這還沒喝多!你就慶幸這是木地板吧!”


    徐瀟哈哈大笑。


    “笑什麽笑啊!”


    蕭狗勝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原本係在腰間帕巾掉在裏地上,赤身光腚指著徐瀟的鼻尖大吼。


    “沒有沒有,我沒笑。”


    徐瀟笑著直擺手,眼神在蕭狗勝身上掃視。蕭狗勝雖然因為長期飲食不規律而造成身材瘦小,但農家的體力活卻讓他小小年紀就有了一些肌肉。


    “還說你沒有!”


    蕭狗勝走上前兩步,腳下又是被帕巾一絆,摔了個狗啃泥。


    “你還是先把衣服穿上吧,這模樣有夠不雅的。”


    徐瀟搖了搖頭,把一蕭狗勝自己的包袱扔給了他。他在床底見過這個包袱,蕭狗勝說這裏麵是他娘臨走前給他做的新衣服,他一直沒舍得穿。


    “誰要穿衣服啊!”


    蕭狗勝一把將包袱扔到徐瀟的臉上,大踏步走向門口。


    “小爺這樣舒服!我熱!我要出去透透氣!”


    “你給我回來!”


    徐瀟一躍上前,一記手刀砍在蕭狗勝脖頸上,把他擊暈了過去。


    “真是麻煩。”


    徐瀟把蕭狗勝放在床上,喊來小二給蕭狗勝穿上衣褲。


    “對了,把這身衣服洗一下。”


    徐瀟掏出幾枚銅幣扔給小二,指了指蕭狗勝換下來的衣服。這身衣服已經很是破舊,蕭狗勝穿這就好像是個小叫花子,和自己當年有些相像。


    “得嘞!不過客官,現在連天下雨,明日可能幹不了啊。”


    小二歡喜的接過錢,抱起衣物問道。


    “無妨,我可以多住幾日。”


    徐瀟擺了擺手,小二更是歡喜,抱著衣物跑了出去。


    徐瀟看了看躺在床上熟睡的蕭狗勝,坐回了桌邊,擰著眉頭不知在思索什麽。


    “嘶~”


    等蕭狗勝醒來時已是第二天辰時,揉了揉發痛的脖子,蕭狗勝發現徐瀟已經不在屋中。


    “大俠呢。”


    蕭狗勝跳下床,走到桌邊。桌上放著兩根油條和一碗豆漿,在碗下還壓著一張紙。


    “不要亂跑,我去去就回。”


    蕭狗勝放下紙條,拿起一根油條叼在嘴裏,剛想把手上的油汙抹在身上,卻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換上了母親留下的新衣。黃布上衣,藍布長褲,還有一個黃布方口帽此時正壓在枕頭下,露出了黃色的一角。


    “昨天發生了什麽?”


    蕭狗勝的記憶還停留在徐瀟問他喝不喝酒的時候,對於之後的事情一概不知。


    “不管了,等著大俠回來好了。”


    蕭狗勝三兩口吞下一根油條,仰頭將豆漿一飲而盡。這些食物他在早點鋪子上見過,但隻是遠遠的聞了聞,沒有錢買。他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份口福了,哪能想到今天竟然能用油條祭奠自己的五髒廟。


    “糟了!”


    蕭狗勝忽然想起來徐瀟和他說的那通江湖黑暗的理論,嚇得他差點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大俠……應該不會害我吧……要是他想殺我根本不用這麽麻煩。真是該死!我都被這套理論弄得疑神疑鬼的了”


    蕭狗勝想了想,還是決定相信徐瀟,將剩下一根油條幾口吞下,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應該品一品油條的味道再咽下去,這下可好,根本沒記住油條的味道。


    蕭狗勝吃完油條無所事事,趴在床邊看著外麵如墨般的天空,和被狂風吹彎的樹枝暗暗想著:“不知道家裏水田情形怎麽樣了,有沒有被風吹倒。唉!這次出來的太匆忙了!要是到最後大俠還是不肯收我為徒,硬要趕我走,我到時候該怎麽辦啊!不行不行!我可不能退縮!我一定要學到絕世神功,到時候就不用再餓肚子了!”


    蕭狗勝忽然靈光一閃,臉上露出邪惡的笑容。跑到客棧前的酒館中,拉住一名小二要了紙筆又跑回了屋中。


    “真冷啊!”


    屋外的的狂風中夾雜著些許雨點打在蕭狗勝身上,即使是江南也會讓人感受到寒冷。


    蕭狗勝滿把抓握毛筆,剛要下筆卻想起來自己不會寫字。撓了撓頭,蕭狗勝又跑回酒館,拉著一個小二回來讓他幫自己寫字。


    “我不會寫字啊!”


    小二無奈的攤了攤手,做他這一行的,認得錢就夠了,認字也沒什麽用。


    “那這裏有誰會寫字啊。”


    蕭狗勝撓了撓頭。


    “有倒是有,你等我去把他叫來。”


    小二跑了出去,過了一會,一個滿臉胡須手拿菜刀的廚子被他推了進來。


    “他會寫字,你讓他幫你寫吧。”


    小二指了指廚子,自己跑了出去。


    廚子的身材寬大,蕭狗勝要仰頭才能看清廚子的臉,他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廚子竟然會寫字。


    “你好,請問你會寫字嗎。”


    蕭狗勝小心翼翼的問著。


    “會。”


    廚子聲如洪鍾,淡淡的開口就讓蕭狗勝感到耳邊嗡嗡作響。


    “那請你幫我寫一句話行嗎。”


    “好。”


    廚子的回答依然簡單利落,蕭狗勝指揮他寫下想要寫的話後,想要給他幾個銅幣,卻被廚子攔了下來。


    “不用。”


    廚子搖了搖頭,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


    蕭狗勝眼珠轉了轉,拉住了廚子的手。


    “你這裏有狗血嗎?”


    “……”


    當徐瀟回來時,已經是下午申時。今天的狂風很是冰冷,雖然徐瀟並不懼怕,但還是吹的他發髻散亂,形象不整,看上去有些狼狽。


    剛進屋便發現腳下有一張紙,撿起來發現上麵寫著一句話。


    “大俠,我對不住你。”


    翻過來,發現後麵還有一句話。


    “我忘記了你說的話,隨便吃了你留下來的東西,我很對不起,隻能以死道歉。”


    徐瀟眉毛挑了挑,這句話怎麽聽都覺得有些別扭。不過也可以理解,這小子肯定沒讀過書,用詞不對也在所難免。


    徐瀟關門進屋,瞥了一眼直挺挺躺在床上的蕭狗勝。這小子臉上還有一張紙,徐瀟拿起來一看,上麵寫著“咬舌自盡”四個字。


    再看蕭狗勝,他睜雙眼緊閉,胸前毫無起伏,嘴角也掛著一條幹涸的血跡。


    徐瀟笑了笑,將一雙鞋子扔到了蕭狗勝身上,說道:“起來吧,別裝了。”


    蕭狗勝沒有動,徐瀟搖了搖頭,一指點在蕭狗勝京門穴上。京門穴乃是人體笑穴,剛被點中蕭狗勝便覺得全身好像有螞蟻在爬,又好像有人用羽毛在自己的腳心上搔動,一股發自內心的奇癢在蕭狗勝身上遊走,終於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大俠!你饒了我吧!哈哈哈!”


    徐瀟笑了笑,又點了蕭狗勝一下,這才終於停了下來。


    “這是什麽。”


    蕭狗勝擦了擦眼淚,發現徐瀟扔給他的竟然是一雙黑色步靴!蕭狗勝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的大腦一片的空白,他沒想到徐瀟出去這麽長時間竟然是為了給他買一雙鞋。想想這樣的天氣有幾家店會開門營業?不知道這是徐瀟跑了多遠的路才買回來的。看著徐瀟淩亂的發髻,蕭狗勝的心裏更不是滋味。


    “我纏著大俠收我為徒,大俠不但沒有趕走我,還帶我吃,帶我住,帶我洗澡帶我喝酒,甚至還頂著大風給我買鞋……我……”


    想著想著,蕭狗勝的眼圈逐漸紅了,產生說了一聲:“大俠……”,隨後就沒有了後文。


    “行了!把你那兩泡貓尿給我憋回去!少在這兒煽情,酸不酸啊。”


    徐瀟眼睛一瞪。


    “嗯!”


    蕭狗勝一把抹掉淚水,嘿嘿的笑了起來,手裏緊緊地攥著那雙黑靴,看向徐瀟的眼神滿是感動。


    “這是誰寫的。”


    徐瀟揚了揚手中的紙卷。


    “是這裏的一個廚子寫的,我不會寫字。”


    蕭狗勝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


    “不識字可不行,不讀書也不行。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啊!”


    徐瀟說道,忽然話鋒一轉,坐在蕭狗勝對麵的椅子上,說出了一句出乎蕭狗勝預料的話:“你拜師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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