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大雨傾盆,但徐瀟執意要走。這三天一直狂風不斷,時常會有大雨降下,如果一直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等下把東西收拾好,咱們吃完早飯就走。”


    徐瀟接過蕭月生遞來的燒餅咬了一口,經過這三天徐瀟的教導,蕭月生身上市井之氣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處變不驚的穩重。這份穩重在其他人眼中會感到欣慰,性格穩重之後心境就會穩定,對日後的修煉和行走江湖都有益處。但徐瀟卻讓蕭月生不必這樣謹小慎微,少年要有少年天真浪漫的樣子,不能太老氣。


    “好!”


    蕭月生先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麽改走為跑,跑到了床邊收拾衣服。這一幕看得徐瀟哭笑不得。


    “娘給我做的衣服……”


    那身被小二拿去洗的衣服已經送了回來,由於長時間沾染泥汙,衣服已經泛黃泛黑洗不淨。拿回來的時候小二還向徐瀟抱怨,說這身衣服洗過之後都已經結成一塊了,費了好大勁才把它揉開。徐瀟也沒廢話,直接扔給他一塊碎銀,看得小二眼睛都直了,揣到懷裏飛也似的跑了。


    蕭月生眼神中流露出思念與悲傷,片刻後轉化為堅定,快速將衣服疊好,放進自己的包袱裏。再將自己的兩個包袱和徐瀟的包袱係在一起,最後將那頂黃布方口帽戴在頭上,仰脖看向徐瀟。


    現在蕭月生的樣子比徐瀟第一次見到他時幹淨了許多,也精神了許多,看上去很具有少年的朝氣又不失孩子的俏皮。


    “這麽著急做什麽,先坐下吃飯。”


    徐瀟指了指座位。


    “不用了師傅,我不餓。”


    蕭月生一搖頭,小臉上滿是對遠行的興奮和期待。


    “不餓也要吃,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吃早飯就更長不高了,到時候叫人笑話。”


    “沒事!等我成為絕世高手之後,誰要是敢笑話我矮,我就揍他!”


    蕭月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滿臉笑意,說這話的時候還一揮拳頭,頗為豪邁。


    哪知,話音還未落,徐瀟一個爆栗就敲在了蕭月生腦殼上。


    “教給你武功不是讓你到處打架惹事的。”


    徐瀟聲音陰沉,嚇得蕭月生低頭不敢說話,小眼睛不時向上翻偷看徐瀟一眼。


    “把頭抬起來!畏首畏尾的像什麽樣子!”


    蕭月生一個激靈,急忙正襟危坐,一雙眼睛瞪得圓鼓鼓的看著徐瀟,連眨一下都不敢。


    “人家說的是事實,你憑什麽揍人家。你能堵住一個人的嘴你能堵住全天下人的嘴嗎?既然現在知道自己有問題,為什麽不趁著有時間有機會去彌補?日後你若是真的因為自己曾經的疏忽吃了虧,不要怨別人,更不要來找我,一切都要你自己解決!”


    徐瀟教育蕭月生用的父親教育兒子的口吻,當真是用心良苦。蕭月生也能感受到徐瀟嚴厲中包含的關愛之意,小臉上滿是認真,對徐瀟說的每一個字都牢牢的記在心裏。


    “吃飯吧,快點吃。”


    徐瀟說完後清了清嗓子,蕭月生立刻彈了起來,給徐瀟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謝謝師傅的教導。”


    “你是得謝謝我,要是是你師祖,早就一腳把你踹出去了。”


    徐瀟接過茶杯,又想起了師傅當年教訓自己的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自己當年可沒少受到師傅的折磨。


    見到徐瀟嚴肅的神情化開,蕭月生終於鬆了口氣,抓起燒餅大口咬嚼。


    “慢點吃,怎麽和王雲子一個樣。”


    徐瀟搖搖頭,眼前蕭月生狼吞虎咽的吃相像極了“餓死鬼投胎”的王雲子。


    “王雲子是誰啊。”


    蕭月生滿嘴的燒餅還沒咽下,說話時碎屑橫飛。


    “是為師的至交好友,日後你見到他當叫叔父。”


    “哦。”


    蕭月生抓起茶壺猛灌了兩口,一抹嘴巴說道:“師傅,我吃好了。”


    “好,我們走。”


    徐瀟起身推門,蕭月生又喝了一口茶,這才抓起包袱追了出去。


    滾滾雷聲在空中炸響,黃豆般大小的雨點打在屋簷上劈啪作響。徐瀟結了店錢,和蕭月生撐起兩張羅傘,一前一後走出小鎮。由於下著暴雨,街上罕見人影。


    “月生,你在做什麽。”


    徐瀟見蕭月生走走停停,不時彎下腰來擦拭著什麽,忍不住出言詢問。


    “師傅,地上都是泥水,把你給我買的鞋弄髒了。”


    蕭月生的鞋麵上被雨水濺上了不少的泥點,黑色的鞋現在看起來很是難看。


    “髒總是避免不了的,等到了歇腳的地方再擦吧。”


    徐瀟抬了抬自己的雪白長靴,此時也沾滿了泥濘。


    “走吧,不要耽誤了趕路。”


    徐瀟轉身繼續向北行進。在鎮子裏時道路兩側有房舍阻擋,風勢還不甚強。待得走出鎮子,風勢驟然增強,一瞬間蕭月生手中的羅傘差點脫手而出。


    “師傅,風也太大了。”


    蕭月生一隻手將羅傘拉到身前,死死的抓住;一隻手按住頭頂的方口帽,稍有不慎帽子就會被吹飛。


    “還記得我教給的內功心法口訣嗎。”


    徐瀟頭也不回,繼續前進,腳步四平八穩,絲毫不受影響。


    “記得!”


    風聲呼嘯,蕭月生不自覺的加大了聲音。


    “運轉心法口訣,定氣紮根。”


    徐瀟的聲音被風吹的越來越遠,似乎聲音是從天邊傳來。蕭月生抬頭看去,發現已經和徐瀟拉開了一段距離,急忙快走兩步追上去。


    這一快走不要緊,他瘦弱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被風吹的平衡盡失,險一險飛出去。


    想起徐瀟剛剛說的話,蕭月生急忙回憶內功心法的內容。徐瀟教給他的是櫻花劍客的本門心法,口訣晦澀難懂,就連徐瀟當年都是在師傅的解釋下才全部理解。徐瀟也沒想讓蕭月生能在短時間內全部理解,更沒想過讓蕭月生在這種環境下修煉出內力,做到定氣紮根,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徐瀟讓蕭月生在行走時回想內功心法也是對他的一次考驗,徐瀟想要讓蕭月生在狂風肆虐的環境中學會分心。


    蕭月生腳下本就行的艱難,再加上還要分出心思去參悟深奧的內功心法,行走起來就更是不易,好幾次都差點被絆倒,自己頭腦中整理出的思緒也被打亂。


    “不行,這樣不行。”


    蕭月生心中著急,腦海中不斷浮現徐瀟教授給他內功心法的場景,那天徐瀟隻是將心法寫下,告訴他每個字該怎麽讀。雖然他已經記得爛熟於心,但對於心法內容的含義卻是絲毫不懂。讓他從心法中找到內功運轉法門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行,師傅讓我想我就一定能想出來!我不能放棄!”


    蕭月生想到徐瀟對自己的期望,想到自己要通過考驗成為徐瀟的入室弟子,想到自己要出人頭地,在心中再次莫念口訣。


    “氣之發丹田,常守兆玉枕之下、泥丸後戶死氣之門,使生真氣入於泥丸……次思紫氣從兆泥丸中入兆,乃口吸神雲,咽津三過,結作三神,狀如木星,紫衣冠,下入絳宮,穿尾閭穴……”


    蕭月生這三日不但記住了心法口訣,還記住了人體的穴位經絡圖,很快他便發現,心法中所說的大多為人體穴位,還有些簡單的詞語他也能夠理解,心中不由得狂喜。


    “原來師傅的用意是讓我急中生智,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呢?哦對了,師傅說過,對於萬事萬物的感悟不能受他人的左右,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見解,不論經文典籍還是為人處世都是這個道理。也許這內功心法也要我自行感悟。可是,那些我不理解的部分可怎麽辦啊。”


    蕭月生思量再三,最後決定不去管那些不懂的地方,隻去思考理解的部分。他以前聽說過修煉內功需要舌頂上顎以意行氣,還要擺出什麽五心向天之類的姿勢。他不懂什麽叫做五心向天,現在也顧不上管它。舌頂上顎和以意行氣他是明白的,艱難行走的同時開始按照自己的理解想像有氣流從丹田處發出。


    起初幾次沒有感覺,到得一刻鍾之後,蕭月生忽然發現丹田處出現了一股暖流,心中一跳,隨即露出狂喜的神色。


    “這就是內力!我成功了!”


    蕭月生急忙按照內功心法中所寫,將這股熱流推向相應的經脈和穴位,強行運轉下來竟然形成了一個周天!蕭月生這下更加興奮,沒想到自己參悟出來的半吊子內功運轉法門竟然真的能用!狂喜之餘也產生了一股傲氣,仿佛天底下再沒有他這樣的武學奇才。


    其實蕭月生領悟出來的內功運行法門抓住了心法的精髓,這也是他能在片刻之間修煉出內力的原因。但精髓他隻抓住了一部分,運行法門也多有偏差,長時間運轉下來會損傷內髒經脈,再甚者甚至可能會影響他的心神,最終走火入魔陷入瘋癲,整個人成為廢人。


    這些蕭月生自然是不知道,他還沉浸在自我滿足之中。


    “哈哈!這下師傅肯定會大大的表揚我一番!我要加緊修煉,盡快趕上師傅!”


    蕭月生繼續邊走便修煉,狂風寒冷,但蕭月生卻覺得身上越來越熱,那是由內而外的燥熱,好像有人在他體內點了一堆火。但是他的額頭上卻是冷汗直流,身體也忍不住的顫抖,好像是感染了風寒的樣子。


    “怎麽回事……怎麽這麽黑啊……”


    蕭月生眼前忽明忽暗,他使勁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些,卻發覺這種現象更加的嚴重,眼前根本無法視物。


    “月生!你怎麽了!”


    師傅的聲音忽然傳來,蕭月生強打精神抬起頭,發現徐瀟正滿臉焦急地站在他麵前。


    “師傅……我成功了……我修煉出內力了……”


    說完,蕭月生忽然腳底一軟,徑直摔向地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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