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天亮,徐瀟三人在破廟外挖了一個坑,將葉先河的頭顱安放其中,徐瀟削了一塊木牌當作墓碑,上麵用血寫道:“先師葉先河之墓”。雖然不合櫻花劍客的規矩,但徐瀟此時早已無心拘泥於規矩辦事,所以也就隨了自己的心意。


    在墓碑前徐瀟又埋頭痛哭了一番,顧生若陪他一起跪在墓前默默垂淚。段化平看著眼前一幕也是心中頗為感傷,拿了酒倒在碑前,在心中默念:“葉兄,你是真英雄。來,喝酒了!”


    徐瀟哭的累了才終於抬起頭,擦了擦眼睛整個人身上氣勢為之一變,一改先前的頹廢,雙眼之中多了一抹名為“仇恨”的東西。段化平看在眼裏微微心驚,他能感受到徐瀟此時身處怨恨之中,這股怨恨成了徐瀟此時的心靈支柱,暫時代替了他破碎的心湖,支撐起了他這具身軀。


    雖然這股力量並不能算是光明,也不能完全代替心湖的地位,但總歸徐瀟不再是一具行屍走肉,雙眼之中有了活氣。他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從段化平手裏搶了酒葫,仰頭灌酒徑直喝了一半,隨後將酒葫封好,在葉先河墓碑旁又挖了一個坑,將酒葫埋了進去。做好這一切,徐瀟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輕聲說道:“弟子徐瀟發誓,有生之年定要為師傅報仇,待得報了大仇,再來向師傅討要這半壺酒!”


    徐瀟站起身,頭也不回大踏步向西急行,段化平和顧生若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驚愕與擔憂。


    再之後的一路,徐瀟滴酒未沾,且依舊沉默寡言。與之前不同的是,徐瀟現在的沉默寡言是在勤加修煉,他雖然心湖破碎但氣海完好無損,一身修為仍在,隻是缺少了右手兩根手指在行氣至相應氣府時會失去方向。無奈,徐瀟隻能另辟蹊徑,將自身的修煉法門加以改進,盡量避開相應經絡。


    徐瀟的改變段化平二人都看在眼裏,對此二人也不知是好是壞。不管怎樣徐瀟脫離了頹廢,人生再次有了目標,這總歸是好的。但徐瀟這個目標卻是複仇,以複仇來做支撐不論怎樣他心中都不會是光明的,很有可能會性情大變。而且,當有一天他大仇得報,他的心中將會再次失去支柱,到得那時他又該何去何從。


    軒轅甲子自那夜之後便沒在出現過,雖然段化平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但誰也不會希望那個煞星再回來,所以也不再深究。但軒轅甲子留在徐瀟身上的蠱毒卻是時常發作,這讓徐瀟苦不堪言。很多次在行氣至關鍵處突然全身由內而外的劇痛,幾次都讓徐瀟險些走火入魔。且在他身上的黑斑也是越來越大,幾乎整個身子都被黑色所覆蓋。段化平有種猜測,當徐瀟全身盡皆變成黑色之時,恐怕就是他命亡之日。


    顧生若對這些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反倒是徐瀟很是淡然。每次發作時不論多痛都不會出一聲,甚至連身體的顫抖都是幾不可見,開始的時候就連段化平都沒有察覺。不得不說,徐瀟這一口心氣當真堅韌。


    對於蠱毒的折磨,徐瀟本人曾言:“這不過是我複仇路上的小石子,不是我徐瀟將它踢開就是它把我絆到。若是我倒了,那是我時運不濟,這條路我走不通,帶著一身罪孽去見恩師;若是我把它踢開了,那是我應該做的,說明天不絕我。”


    徐瀟這一番話說的並沒如何驚天動地,不過都是肺腑之言,顧生若聽了很是心疼,抓住徐瀟的手眼光灼灼,似是要將眼前這個男人永遠的印在自己心裏。而段化平則很開心,開心的直想喝酒,這才是他認識的徐小子嘛!


    又一路趕了七日,三人進入大玉境內。一過邊境,三人眼前景象為之一變。改大淩的山清水秀變為遍地溝壑黃沙,迎麵吹來卷著黃沙的秋風,打在臉上微微作痛。不過雖然環境較為惡劣,但也有“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般美景,漫步於遍地黃沙之上,倒是也讓人心胸曠達。


    天下五大派之一的“佛苦寺”位於大玉東南部,距離大玉與大淩邊境有不到三百裏,徐瀟三人一路改行走為駕車,約麽一天就能趕到。


    “佛苦寺”占地不大,約有一百五十畝,雖然占地不大,但其中卻有大能坐鎮,使得“佛苦寺”揚名天下。寺院以天王殿、大雄寶殿、藥師殿、藏經樓、華嚴殿為中軸線,向兩翼擴散設有一眾偏殿及僧舍。


    “佛苦寺”除去其中有聖人坐鎮而保具盛名外,還因為在其後山有一座刻有佛門經典的山崖峭壁,這上麵的經文典籍乃是“佛苦寺”曆代方丈憑借一身通天本領,用手指硬生生刻出來的。上百年來,一代接著一代,不斷地補充完善,後代方丈接替前代刻全所未完成部分,後代再刻出新的一篇,代代相傳生生不息。“佛苦寺”後山的這處山崖也成了許多遊客慕名前來的遊覽勝地,但能見到其真容的,卻少之又少。


    “佛苦寺”這一代方丈法號燃燈,修得一身的通天修為,傳說當年燃燈大師入世修行時,曾憑借一己之力滅掉數個魔門宗派,救苦救難立下赫赫威名,以至於魔道一直到現在都不敢在武林中掀起風浪。不過自從十年前燃燈大師繼承方丈之位後,就不再行走江湖,一心閉關在寺院之中,希望能功力再上一層,以續寫後山佛門經典。


    傳言,燃燈大師身有奇功,可治天下之大病怪病,甚至還曾有過起死回生之舉。在段化平看來,說起死回生有些過了,但能治怪病想來不是訛傳,不然張玄陰也不會費盡心思讓他們趕來“佛苦寺”。張玄陰應該是想請燃燈大師出手,幫助徐瀟恢複破損心湖。但心湖這東西虛無縹緲,甚至比起人體經絡更加無跡可尋,燃燈大師再厲害,也不該能修複心湖。所以段化平又有了猜測——來找燃燈大師應該不是要他幫助徐瀟來修複心湖,而是幫助那個叫王雲子的可憐鬼擺脫魔道。


    燃燈大師當年曾令整個武林魔門俯首,想來定然能有克製人走火入魔的本事。隻是這十年來燃燈大師一直閉門謝客,想要見他可不容易啊。更何況王雲子此時在武林中可是坐實了魔頭的名號,人家恐怕都不會讓他進門。不過這些都不是眼下最大的問題,眼下的問題是,王雲子在哪。


    張玄陰曾讓他順其自然,王雲子該出現的時候肯定會出現,段化平也是如此和徐瀟說的。當時徐瀟心湖崩碎人生無望,段化平說什麽他就聽什麽。但今時不同往日,徐瀟心裏多了一根名為“複仇”的柱子,在這根柱子上他不介意多刻幾個人名,不管那些人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當一個人的人生中隻剩下仇恨時,那他將無所畏懼。


    三人到得“佛苦寺”山下小村時已是星鬥滿天,三人尋了一戶仍點著油燈的人家敲了門。開門的是一個窮酸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手裏正拿著一本泛黃的書籍。


    由於想給這戶人家留一個好印象,徐瀟和段化平一致推讓顧生若去敲門,無奈之下顧生若隻好照做。這一招果然奏效,那書生開得門來一見顧生若頓時一陣天旋地轉,還道是上天垂憐,派了一個仙女給自己做媳婦,滿臉諂媚笑意忙不迭地將顧生若請進去,完全沒了讀書人該有的君子風範。


    顧生若笑吟吟的朝書生點點頭,書生頓時連魂兒都沒有了,滿臉陶醉雙眼迷離,就連徐瀟段化平跟進去都沒有絲毫察覺。


    “喂!你們是誰啊!”書生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家裏竟然進來了兩個陌生男人,頓時勃然大怒,丟下書本一把抓住徐瀟手臂就向外麵拖。


    “公子,他們是我的朋友,也想在這裏借宿一晚,可以嗎?”顧生若怕徐瀟受傷,急忙拉住書生手腕。


    柔軟滑膩的觸感傳到肌膚上,書生頓時三魂七魄沒了一半,眼神迷離盯著顧生若,就差沒把口水流出來了,喃喃說道:“好……好……”


    見此情形,徐瀟搖了搖頭。同樣都是讀書人,殷天人可要比眼前這位強多了。雖然殷天人有時候也會泛起癡傻,但卻不會如此失態。也許……當真是因為殷天人不隻是儒家讀書人的緣故?


    書生家中很窮,甚至可以說是家徒四壁,隻有一個不大的土炕。一進屋書生就一陣風似的把土炕收拾好,滿臉媚笑的請顧生若坐下,自己則又裝模做樣的坐到油燈旁準備看書。直到這時才發現,他剛剛把書扔到了外麵,又急忙跑出去取,滿臉的尷尬。


    顧生若看著書生匆忙的背影露出歉意的表情,自己三人一來,這間不大的破屋頓時頗為擁擠。段化平和徐瀟倒不覺得有什麽,既然你心存綺念,那就要為你的行為付出相應的代價,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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