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月三十日,好消息。笙笙姑娘練習射箭,五十次僅三十次射到靶外......萬事皆在進步的一日。]


    慕北看到這條信箋,長嘶了一口氣,預感不妙。


    他搞不懂虞笙笙為何如此熱衷於射箭,以她睚眥必報的性子,這射藝若是被她掌握了,以後該不會是要用在他身上?


    拿起下一張信箋,日期卻是酉月三日的,中間少了三天的信箋。


    [酉月三日,將軍展信安。屬下前幾日放飛的信鴿,剛剛展翅高飛,便被笙笙姑娘一箭射中,成了一碗鴿子湯。今日才從沈大將軍那裏偷來一隻與晉州通信用的鴿子。真是,萬事皆難的一日。]


    [酉月四日,笙笙姑娘好像發現我的存在了,總是對著我藏身的地方放空箭。另外,笙笙姑娘新寫的話本子,在茶肆裏極受歡迎,說書先生多給了她三十文錢。笙笙姑娘開心,賞了小翠姑娘一文錢,又是諸事皆宜的一日。]


    ......


    [酉月八日,小翠姑娘......]


    [酉月九日,小翠姑娘......]


    ......


    慕北看著看著擰起了眉頭,慢慢地抖了下眼睫,露出疑惑的神情。怎麽越往後看,越覺得這信箋內容的風向越不對呢?


    看似是在記錄虞笙笙的日常,可是內容的主人公卻好像是在說……小翠姑娘?


    俊美冷白的麵容登時就暗沉了下來,慕北氣不順地將手中的信箋扔回了木匣子裏。


    他要看的是虞笙笙,誰在乎小翠姑娘做什麽?


    就在這時,沈婉同副將軍行色匆匆。相繼衝進營帳之內。


    “不好了,慕大哥。”


    “報告慕將軍,有一隊八千人的大軍正從左方包抄而來,想是扶胥國從南越國借來的援軍。”


    “慕大哥,我們現在僅剩七千人,晉州城裏約有幾千的敵軍,再加上這八千大軍,我們怎麽辦啊?”


    慕北麵色從容,幽沉的眸中看不出半點慌亂,他掛上佩劍,提起紅纓長槍,大跨步走出營帳。


    明明是個剛過弱冠之年不久的人,卻周身威嚴凜然,穩重沉冷得宛如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


    “列陣,備戰!”


    “是!”


    慕北騎著戰馬,帶兵列陣。


    眼看著黑壓壓的一片,從西邊的地平線上壓境而來,連續緊閉多日的晉州城門亦在此時打開。


    侵占晉州城多月的扶胥敵軍,也在城門前浩浩蕩蕩地列好了陣型。


    “慕將軍,怎麽辦,左右夾擊,戰勢對我們恐怕不利。”


    副將麵色慌亂,就連身下的戰馬,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將至,不安地踏著馬蹄。


    慕北觀望著不斷逼近的敵軍,他麵色沉靜如水,在他的眼底看不到一絲的波瀾抑或是恐懼。


    那眼尾微挑的鳳眸點漆如墨,如淬了黑冰似的,幽沉沉的,透著懾人的威嚴和銳寒。


    換誰瞧上那麽一眼,都會頭皮發麻,脊背升起一股寒意來。


    “李副將。”


    “屬下在。”


    慕北有條不紊地部署著,語氣中也毫無半點慌亂。


    “你帶領左翼五千人馬,按我交代的陣法,負責攻城。”


    “是。”


    “沈婉。”


    “在。”


    慕北目視天邊的那一片玄黑,下令道:“你帶領四千騎兵,分兩隊左右包抄,攻其心腹,記住要快、狠,打他們措手不及。”


    “是。”


    慕北攥著韁繩,轉身看著身後的幾千精銳,目光堅毅無畏。


    他高舉長槍揚聲高喊:“國在家在,國亡家亡,我大湯國的山河豈容他人一再踐踏?”


    “不容。”


    萬名士兵齊聲呐喊,聲音如雷,震懾蒼穹。


    “我大湯國的百姓,豈容他人屠戮?”


    “不容!”


    “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剩下一千兵馬,跟本將軍一起殺敵!”


    “是。”


    作戰的號角吹響,回蕩在青空之下,沉悶而幽長。


    隨著慕北一聲令下,三隊人馬踏塵迎戰而上。


    為了確保晉州城能在今日攻克,慕北帶領一千人馬,與南越國援兵打著打著,便故意做出潰敗逃散之勢,朝著西邊而去,引走了一部分兵力。


    擒賊先擒王,見領戰的將軍帶兵西逃,借著人數眾多的優勢,急功近利的南越國更是分出了兩千人馬對其窮追不舍。


    血液飛濺、頭顱滾落,數不清的戰馬和士兵倒在沙場之上,明明是晴空萬裏、豔陽高照的好日子,空氣裏卻彌漫著濃重的腥氣和殘暴的殺氣。


    身下的戰馬被敵軍一刀砍斷了腿,慕北翻滾落地,又緊忙從屍山血海裏爬起。


    背後是水流湍急、水勢洶湧的山澗,身前是步步逼近的上百敵軍。


    僅剩的幾名士兵護在他的身前,誓死做著最後的抗爭。


    慕北如同一頭凶猛的狼,死死地盯著南越敵軍,他告訴自己:虞笙笙在等他。


    他若死了,他的兔子該怎麽辦?


    他若死了,虞笙笙就會嫁給其他男子,然後白頭到老?


    那他慕北定是死都不會瞑目!


    遍體鱗傷的他拔出腰上長劍,撐著身體搖搖欲墜的身體站起。


    他渾身是血,就連那雙狹長的鳳眸,眼白處也被鮮血浸染,映得他眼中的塵世都是一片鮮紅色的。


    敵軍朝他衝來,可慕北卻毫無畏懼,血色的眸子盛著瘋狂和輕蔑,他唇角一側勾起,笑得妖冶而扭曲。


    這種刀尖舔血的日子,他再熟悉不過。


    來一個殺一個,一接一個地在他身前倒下,他就像一頭極其凶猛的野獸,嚇得敵軍紛紛後退,不敢再衝上前來。


    幾隻箭羽飛射過來,忙於殺敵的慕北躲閃不及,身中數箭,腿上也中了數支羽箭。


    數把刀朝他砍下,堅硬的盔甲也被割破。


    血色的世界開始模糊,所有的事物和人都開始有了重影。


    寧可死無葬身之地,也不要成為被敵人踐踏在腳底的傀儡,慕北靠著最後的清明,縱身一跳,直接墜入了身後的山澗。


    墜入水底前,意識迷離的慕北念了一聲她的名字,虞笙笙。


    ......


    晉州城攻克了,大湯國又取得了一場勝利。


    可慕北卻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徹底從這世間消失了一樣。


    晉州城方圓百裏,沈家軍和慕家軍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有關慕北的半點痕跡。


    日子一天天的就這麽熬著,一晃半個多月過去,虞笙笙仍未等到他的慕北。


    “虞姑娘,這件東西,是慕將軍留給你的。”


    慕北的屬下李副將親自來到沈府,將一個小木匣子遞到虞笙笙麵前。


    “這是什麽?”,虞笙笙接過。


    李副將斟酌了一番措辭,解釋道:“出兵打仗之人,上戰場前都會給家人留封書信或者物件,算是遺言或者留個念想吧。這個,就是將軍留給虞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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