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怕小落外出送信的時候,慕北會突然回來,虞笙笙提心吊膽地等了大半個時辰。


    她坐立不安,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拖著腳腕上的鐵鏈嘩啦作響。


    “夫人,我回來了。”


    房門吱呀一聲,小落氣喘籲籲地趕了回來。


    虞笙笙這才鬆了一口氣,“信可送到了?”


    小落點頭,“嗯,送到了,我親手交給五殿下的。”


    “五殿下可說了什麽?”虞笙笙問道。


    “五殿下說虞府那邊他會處理,東宮那邊籌辦婚典的事宜,他也會找人盯著。”


    “若宮內傳喚你,到時五殿下會見機行事,或前去虞府安排人應對。讓您這幾日務必安撫好慕將軍,待嫁入東宮的前一日,他會派人來幫你出去的。”


    繃緊的神經一鬆,虞笙笙的眼底浮起淡淡的倦意來,說起話來都顯得有些頹喪。


    “那就好。”,


    現在,她虞笙笙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凡事隻要跟魏修己或聖上扯上關係,便無法輕易脫身。


    若一步出了差錯,觸怒皇室權威,那搭進去的便是許多人的命,也包括慕北。


    縱使慕北再驍勇善戰,武藝超群,也無法以他現有的兵力與皇權抗爭,那結果隻會死得很慘。


    她不想慕北死。


    她希望她的慕北哥哥能好好地活著,長命百歲,子孫滿堂。


    這一夜,虞笙笙睡得昏昏沉沉。


    有好幾次,她都以為是慕北回來了,可睜開眼瞧,身側卻是空落落的。


    直到翌日,她也沒等到慕北。


    鐵鏈雖然足夠長,足夠她去到屋外透氣,可是虞笙笙不想吃喝拉撒都在這間屋子裏。


    遂她坐在床上,一直在用發簪的簪尖,鼓搗著腳腕上的拷環。


    這時,小落行色匆匆地從外頭跑了進來。


    “夫人,夫人。”小落連氣都沒喘勻。


    虞笙笙的心登時就揪了起來,神色惶惶地看著小落,“何事,這麽急?”


    “青竹剛剛來送信,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夫人想先聽哪個?”


    虞笙笙額角突跳。


    “壞消息。”


    “慕將軍他,他被聖上罰了五十杖,渾身是血地被宮內太監抬回了將軍府。”


    “五十杖?”


    腳腕上的鐵鏈隨之嘩啦作響,虞笙笙擔心道:“慕北他現在可好?”


    “青竹說五殿下已經派了太醫到府上,好在未傷及筋骨,但仍需要趴在床上安養些時日。”


    五十杖打下去,身子板兒弱的就得丟掉半條命。


    慕北雖然身體結實健壯,可挨五十杖也不是人受的啊。


    虞笙笙狠力地甩了左腳上的鐵鏈,此時真是又急又氣,她想要去看看慕北,可這鐵鏈卻鎖得她哪兒也去不了。


    這時,小落又提醒了一句。


    “夫人,還有個好消息呢,你不聽嗎?”


    光顧著擔心慕北的身體了,竟忘了還有個好消息沒聽,虞笙笙緊忙問道:“好消息又是什麽?”


    “聖上已經下旨,收回了慕將軍入贅公主府,給景寧公主當駙馬的旨意,取消了賜婚。”


    “因為齊淵世子?”


    虞笙笙首先想到的便是他。


    小落喜好八卦的性子在此發揮了作用。


    “對,青竹本來不想同我說的,我剛剛纏著他問了許久,他才告訴我的。”


    小落的語氣極盡浮誇,連表情和動作都多了點誇張的意味。


    “據說昨夜,慕將軍同齊淵世子在萬花樓演了一場床戲,就是為了讓皇後和聖上的人抓個現形,兩人啊,當時那衣服脫得滿屋都是......”


    虞笙笙緊忙抬手,示意小落打住。


    雖然慕北與齊淵之間是假,可她也不喜歡自己心悅的人跟一個男子坦誠相見。


    虞笙笙眼睛一轉,又有了個主意。


    她衝小落抖了抖腳上的鐵鏈,吩咐道:“小落,你去找青竹,讓他跟慕北把鑰匙要來,就說我擔心他的傷勢,想去將軍府看他。”


    小落頭搖得甚是幹脆。


    “夫人無需此舉,青竹說了,過了今日,慕將軍要到這裏養傷。”


    “……”


    虞笙笙的小九九落空了.


    她隻能被鎖在這裏,乖乖地等著。


    可轉念一想,虞府和東宮那邊,反正有魏之遙幫忙應付,時機一到,他便會派人來此地接她。


    天塌下來,左右還有魏之遙頂著,她糟心個什麽勁兒。


    該糟心的就是魏之遙這條狡猾的狐狸。


    她還不如趁這個機會,多與慕北過幾天甜蜜日子。


    ......


    果不其然,第二日天還沒亮,慕北就被青竹偷偷地送來了。


    青竹和小落識相地退出去,三兩根蠟燭映照的屋內,便隻剩下虞笙笙和慕北二人。


    慕北趴在床上,白色的褻褲被血色洇紅了一片,想必是適才路上移動過程中,扯裂了傷口。


    他趴在那裏嘶嘶哈哈地忍著痛,暖黃色的燭光下,額頭鼻尖上都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那個馳騁沙場的將軍已然不在,而是變成了一個目光戚戚,楚楚可憐的......小奶狼。


    連說話的語調都變成了另一個人,全然沒有了那個低沉陰冷的調調。


    “笙笙,你夫君屁股痛,可不可以幫我吹吹?”


    “.…..”


    虞笙笙是哭笑不得。


    既心疼,又覺得可笑。


    虞笙笙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慕北的褲子扯下,一片血肉模糊便撞進了眼裏,看得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有敷過藥了嗎?”


    “敷過了,青竹待天亮後,還會去府上把內服外用的藥取來,到時就得勞煩笙笙了。”


    能在虞笙笙麵前裝柔軟,換寵愛,慕北自然是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


    “笙笙,夫君好痛,吹吹好嗎?”


    本就心疼慕北心疼得要命,偏偏他現在扮柔弱扮可憐。


    雖然話語有點膩人,虞笙笙也有想抽他的衝動,可還是忍住了。


    她去尋了一個團扇,嘴吹加搖扇,幫著慕北緩解那五十杖的慘痛。


    隻是,畫麵有些……


    “還很痛嗎?”


    “好多了。”


    “笙笙,你不用擔心我會成為駙馬了,這次已經徹底斷了景寧公主的念頭。”


    虞笙笙輕輕地扇著團扇,“我知道,青竹已經告訴我了。”


    “那你可以告訴我虞日重在何處?”


    慕北試探地問道,“我派青竹去尋吳鶯,揭露皇後和太子的齷齪行徑,還你父親一個清白。”


    然而,虞笙笙並沒有回答。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父親現在在何處,她怎麽告訴慕北。


    慕北該問的人是魏之遙才是。


    可她又不能把魏之遙給抖出來,隻怕惹怒了他,到時真的會要了她父親虞日重的命。


    見虞笙笙始終不語,慕北難掩失落。


    “可是不相信我嗎?怕我傷害嶽父大人?”


    “慕北,我可以告訴你吳鶯在何處,但是父親在哪裏,抱歉。”


    “…..”


    雞鳴五更,晨曦破曉。


    從窗紗透進來的陽光,一點點掩蓋了屋內燭火的昏黃。


    短暫的岑寂後,慕北輕聲笑了笑,“就聽夫人的,夫人願意告訴我什麽,就告訴我什麽。”


    慕北別扭地抬起手,握著虞笙笙的手腕,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因為是趴在床上,所以慕北的臉一側是緊貼著被褥的。


    好看的鳳眸,清湛湛地凝視著虞笙笙,不見了往日冰封十裏的冷意,反倒如兩汪春水般,眸光瀲灩,清潤柔和。


    他細細摩挲著手中的細指,低聲問道:“笙笙,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慕北喉嚨滑動,委屈巴巴:“好想跟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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