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姐姐,你看,那些鴿子真的大部分都沒飛過城。”


    夏澤指著城牆的方向,看起來比虞笙笙還要興奮。


    虞笙笙則無聲地凝望著那座青灰色卻已被戰火燒焦的城牆。


    唇線揚起,她笑得恬靜。


    慕北的箭法那麽超群,區區幾隻鴿子,根本不在話下。


    “下一批。”虞笙笙下令道。


    “是。”


    又一批鴿子帶著悠揚的哨聲從山頂飛出,而山底下,被沈將軍的兵馬牽製的敵軍根本無暇顧及,甚至說根本未曾注意天上的異樣。


    東州城內的士兵百姓正為天賜般的食物欣喜若狂時,有人指著遠處的山頂,驚呼道:“看,又有一批鴿子。”


    青竹亦是察覺到異樣,走到慕北身旁。


    “將軍,怎麽感覺是有人故意給我們放鴿子?”


    慕北此時則望著城外幾公裏外的地方,沉冷深邃的鳳眸眼尾微挑,目光疑惑重重。


    “的確,有人在暗中幫我們。”


    “是朝廷派來的嗎?”


    青竹難掩心中喜悅,“這麽說,援軍到了,我們有希望了?”


    “不像。”


    慕北搖了搖頭,神色淡然道:“若是朝廷派的援軍,直接浩浩蕩蕩地殺來便是,怎會是這般小家子氣的作風。”


    他朝遠處塵煙飛揚的戰場努了努下巴,不屑道:“看不出來嗎,那夥人明顯是為那山頂上的人吸引視線。”


    慕北這麽一說,青竹也看出端倪來。


    “還真是。”


    “還等什麽,別浪費了對方的好意。”


    言語間,慕北又是三箭連發。


    城牆之上,東州城內,又開始下起了鴿子雨。


    就這麽又來了兩三個回合,沈大將軍的兵也已撤離,虞笙笙帶來的信鴿也都放光了。


    悄悄然地下了山,待趕回沈將軍的營地時,已是傍晚。


    “參見沈大將軍,請問我師父武將軍回來了嗎”


    夏澤受虞笙笙的指派,前來詢問。


    “還沒。”


    沈大將軍沉聲回道,他打量了一番夏澤,開口問道:“你就是阿景收的徒弟?”


    夏澤抱拳行禮,“回將軍,阿澤正是武將軍的徒弟。”


    “叫什麽名字?”


    來之前虞笙笙和武尚景都叮囑過他,萬萬不能在沈大將軍麵前說出真名,以防日後傳入別人的耳朵裏,暴露了虞笙笙還活著的事實。


    “回將軍,我從小無父無母,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大家都隻叫我阿澤,在南州城遇到師傅後,師傅就給我起了個名字,叫武澤。”


    “武澤......好名字。”


    沈大將軍哈哈大笑了幾聲。


    他捋了捋胡子,繼而又問道:“不知道此次是哪方貴人出手相助,竟能有如此妙計幫助城中的慕將軍解困,老夫倒是很想認識一下,阿澤能否引見一下?”


    夏澤低眉順眼,說假話時不敢直視沈大將軍的眼睛。


    那種老將軍身上自帶的威嚴凜然之氣,換任何人看了,都難免發怵,更別提是要當著麵睜眼說瞎話了。


    “回將軍,我家公子向來行事低調,性格孤僻內斂,不喜見外人。阿澤......恐怕要讓沈大將軍失望了,還請沈大將軍諒解。”


    “貴家公子可是土生土長的南州人?”


    “不是,我家公子是一年前到南州做生意,也是偶然的一次機會,認識了武將軍。”


    夏澤雖然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可是說起話來卻是從容不迫,滴水不漏得像個大人。


    “做的是什麽生意?”


    “回將軍,我家公子在南州城開了家戲樓,想必沈大將軍也有所耳聞。”


    “原來是那家戲樓啊,老夫的確聽聞過。”


    沈大將軍本想再繼續問下去,恰好武尚景此時回到了軍營。


    “屬下參見沈大將軍。”


    在軍營中稱呼軍銜是規矩,武尚景即使見了義父,也要尊稱一聲沈大將軍。


    “事情都辦妥了?”沈大將軍問。


    武尚景將詳情娓娓道來。


    “回大將軍,東州幹旱已久,大部分河道都已經幹涸。無奈之下,今日我在暗中跟著敵軍的取水隊伍,才找到一條暗溪。”


    “他們走後,瀉藥就投在了溪水之中,下流我已派人用石頭封好,以免汙染下流水源。”


    “明日晨間再去投一包,想必敵軍沒幾日就要集體竄稀了。”


    沈大將軍滿意地點頭,“這招雖損了些了,但是架不住好用啊,也不知何人能想出這麽損的陰招。”


    武尚景暗自偷笑。


    還能是誰。


    就是那官海沉浮數十年,在朝廷左右逢源,昔日的吏部尚書虞日重啊。


    能爬到那個位置穩坐多年,沒點算計和偏門的心思,又怎麽能避開一次次的爾虞我詐。


    “有機會,阿景給義父我引見一下。”


    武尚景與夏澤事先通過氣,說出的口徑自是一致的。


    “阿景倒是想給義父引見,隻是我認識的這位朋友性格有點怪異,不喜與人接觸,阿景當初認識也是機緣巧合而已。”


    沈大將軍心思縝密,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不知這位公子可是與慕將軍相識,否則為何千裏迢迢來到這凶險之地,助他破局?”


    武尚景麵不紅心不跳地睜眼說瞎話。


    “許是這位公子也同那齊淵世子一般,被慕將軍的美色迷惑了吧。”


    沈大將軍嗤聲笑了笑:“......”


    長得好看還真是有用。


    ......


    東州城內。


    時隔一個多月,存活下來的百餘名慕家軍們和城中百姓,終於飽餐了一頓。


    還是油滋滋、香噴噴的烤鴿子。


    沾點鹽巴和胡椒粉,一口下去,油水迸濺,噴香噴香的。


    再喝上一碗鴿子湯,積攢了一個多月的負麵情緒和絕望的心情,登時被美味驅散了一大半。


    李副將一邊啃著鴿子,一邊流著淚。


    “老子以為死前,再也吃不上一頓飽飯了。”


    “他媽的,我若能活著回去見我媳婦兒,我以後就把鴿子當祖宗供。”


    青竹也是吃得淚流滿麵。


    “給我們送鴿子的人,他就是在世活菩薩,我青竹以後給他祈福,祝他好人有好報,得償所願,長命百歲……”


    送鴿子的人成了眾人口中的大善人,個個稱頌讚揚。


    而慕北卻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望向隱於夜色中的遠山,細細品味著手中的烤鴿子。


    也不知道為何,他竟想到了虞笙笙。


    那麽遠的距離,明明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事物。


    可在他的腦海裏浮現的畫麵,卻總有一個單薄纖弱的身影,站在遠處的那個山頂上,遠遠地望著他。


    慕北心中念道:笙笙,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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