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著,慕大侯爺這是長我家了?”


    一見慕北跟在虞笙笙身後進來,虞日重就忍不住板起臉來,陰陽怪氣地揶揄起他來。


    “還是你府上的廚師廚藝不佳,怎麽每天都來我家蹭飯?”


    “父親~”


    未等虞日重繼續把話說完,滿滿就衝過去。


    胖乎乎的小胳膊,勉強扶住慕北的大腿。


    滿滿仰著頭,撒嬌道:“父親,父親,吃完飯你陪滿滿打陀螺,好不好?”


    慕北俯身將小小的滿滿抱起,滿眼寵愛地捏著那兩坨小臉蛋。


    “好,滿滿想玩什麽,父親都陪你。”


    滿滿口水拉絲地在慕北臉上親了一口,嬌柔柔地道:“父親真好。”


    晚餐時,虞笙笙在滿桌子飯菜前坐下時,一眼便瞥見了桌旁的那盆地瓜。


    眼皮抽跳,虞笙笙預感不妙。


    正巧慕北也抱著滿滿在身旁坐下,剛要拿起碗勺喂女兒吃飯,就被虞日重一個筷頭打了下手。


    虞笙笙隻見父親對慕北側側頭,示意他看向那盆地瓜。


    “今晚侯爺的飯,就是那盆地瓜。”


    虞笙笙與慕北你瞧我,我瞧你,都明白了虞日重這是在來哪一出戲。


    虞日重緩緩從衣袖裏掏出一封有些泛黃的信箋,拍在了桌麵上。


    得意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虞日重笑道:“萬萬沒想到吧,慕侯爺,你當年氣老夫的信,如今可都成了老夫討債的憑據。”


    慕北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大口。


    他即使不看那信上的內容,也知道此時該做什麽。


    後悔。


    慕北無比地後悔。


    當年虞笙笙吃那夜香郎買來的地瓜,他也不知道為何腦子一熱,就很生氣,硬是讓管家買來一盆地瓜,來為難虞笙笙。


    更想錘自己的事,他還將此事寫信寄給了虞日重,想要借此羞辱他一番。


    沒成想,那信今日竟成了砸自己腳的石頭。


    為了討虞日重歡心,慕北乖乖起身,開始往嘴裏塞地瓜。


    虞笙笙看得心疼,忍不住替慕北同虞日重求情。


    “父親,差不多可以了,吃那麽多地瓜會吐的。”


    虞日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長長地“哦”了一聲。


    “原來當時笙笙吃地瓜都吃吐了,行,慕侯爺,今晚就吃到吐。”


    虞笙笙:“......”


    慕北眼神示意:笙笙,你不說話,就是幫我了。


    滿滿不懂事,在旁瞧著慕北吃地瓜吃得香,也湊了過去,爬到慕北的腿上,同慕北一起啃起了地瓜。


    “笙姐姐,這是師父托人送來的信箋,讓我轉交給你跟慕侯爺。”


    虞笙笙從夏澤手裏接過,率先展開瞧了一眼。


    遲到的真相,遲到的歉意。


    慕北沒了統率千軍、馳騁沙場的威風,他嘴裏塞著地瓜,緊張地抱著滿滿,湊到虞笙笙身前,看著武尚景給他們寫的那封信。


    看過之後,慕北聲音含糊不清地道:“算武將軍有點良心。”


    虞日重聽了,剜了慕北一眼,“阿景可比你有良心多了。”


    慕北眸光當時就黯淡了幾分。


    他酸裏酸氣地道:“嶽父大人叫武將軍,叫得那麽親切,叫我卻一聲一聲的侯爺,我少時,您不是這樣的,您都我叫我小北的。”


    虞日重嗤笑了一聲,“你年少時,還不會在拿劍架我脖子上呢,你小時候,更不會拿著鐵烙在我身上燙奸佞二字呢。”


    慕北被懟得無言以對,隻好悶頭繼續啃起地瓜。


    今日的氣,虞日重撒夠了,冷喝道:“行了,別吃了,再被地瓜給噎死,用地瓜謀害權臣的罪名,我虞家可擔當不起。”


    每日晚飯過後,虞日重都不會讓慕北留下過夜,到了夜裏亥末時,便會提著雞毛撣子趕人。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幾日。


    是日,慕北離開侯府時,同管家確認道:“禮單可都列好了?”


    “回侯爺,都列好了。”


    “笙笙的嫁衣,也安排人做了?”


    “回侯爺,已經在做了。”


    “安排說媒的媒婆,讓她每隔三天就去一趟,直到虞伯父同意。”


    “放心吧,侯爺,您和夫人的喜事,就包在奴才的身上吧,我已經找了都城最有名,最能說會道的媒婆去跟虞丈人提親,又找了都城最有福氣、最吉利的喜婆迎親......”


    昔日,管家在旁絮絮叨叨,慕北隻會覺得煩。


    可這說起他與虞笙笙的親事來,便覺得管家說的每一句廢話,都是他愛聽的。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好好討好虞日重,隻待他鬆口,便可將笙笙娶回府。


    慕北拍了拍身上的錦袍,用皮革護腕束緊衣袖,便急匆匆地趕著馬車去尋虞笙笙。


    “來了?”


    不出所料,一跨進院門,就瞧見虞日重老神在在地坐在院內的一把藤椅上,手裏掂著雞毛撣子,正候著他呢。


    慕北匆匆與虞笙笙對視一眼,甩袍作揖,同虞日重禮拜道:“慕北見過嶽父大人。”


    “來吧,看看今日咱們玩什麽花樣。”


    虞日重又翻出一封慕北之前寫給他的信,“哎呦,今天這個花樣不錯呀。”


    “阿澤。”


    “阿澤在。”


    “去,把那張圓飯桌搬出來,放在牆根兒立好。”


    夏澤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不知為何要讓他去搬飯桌來,怔了一瞬,也隻好按照虞日重的吩咐,跑到屋內將飯桌搬了出來。


    “去,再拿把弩弓和兩桶羽箭來。”


    慕北和虞笙笙兩人相視而笑,已然知曉今日虞日重要玩的是哪一場。


    當年他怎麽折磨虞笙笙,現在虞日重都在替女兒一一討回來。


    慕北也再次意識到,自己曾經有多麽地混賬。


    圓桌立好,弩弓和羽箭也已備妥。


    虞日重從衣袖裏掏出一條深藍色的錦帕,交給夏澤,“去,把侯爺的眼睛蒙上,然後綁在那個圓桌上。”


    慕北:“......”


    虞笙笙倒是來了興致,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場麵,她被綁在箭靶子上轉得頭暈,想想這時討回點也是不錯的。


    她拿起弩弓,箭羽搭弦,不僅沒想著勸阻虞日重,反倒來了興致。


    “阿澤,快呀,愣著做什麽,有些日子沒摸弓了,正好今日拿慕侯爺練練手。”


    慕北扯唇幹笑道:“笙笙,我若是沒了,滿滿怎麽辦?”


    虞笙笙佯怒道:“你竟然是看不起我的箭法?”


    虞日重在旁幫襯道:“害怕可以走啊,那就別想娶我家笙笙。”


    慕北搓了搓眉眼,無奈扯唇一笑。


    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


    這就是。


    他主動上前,從夏澤手裏接過錦帕,走到立在牆角的圓桌前背部緊貼上去,並蒙住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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