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慕聽然吃癟離開的背影,慕清瑩心裏並沒有好受多少,她到外麵都院子裏去站了一會,吹吹風,看夕陽西下,看墨染夜空,星華漸起。


    夜風有些燥,吹得人心裏愈加難受了,她不想多待,索性又回了屋裏去。


    “大小姐,該用晚飯了。”


    剛坐下,便有侍女進來傳告,慕清瑩沒有胃口,隨便揮了揮手:“沒胃口,今天就算了吧,去給我泡一壺茶來就好。”


    侍女有些擔憂的看了慕清瑩一眼,但到底也沒說什麽就出去了,沒過多久就提了新泡好的一壺茶水上來:“這是大小姐最喜歡的碧螺春。”


    慕清瑩讓她下去,自己給自己倒了幾杯茶喝,月色從半開的軒窗裏透射進來,鋪了一地霜色,但是無人有心來賞。


    辜負這麽好的月色,慕清瑩直接就上床睡覺去了。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腦子很亂,躺在床上一時間竟然沒有睡意,反而有空想東想西的,甚至把最近的事情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其中最讓她心緒難平的,就是她現在和夏止琪的婚約了。


    變故來得太快,卻又好像給過她緩衝時間,隻是她自己無能為力罷了。


    之前夏止軒對她的種種表現,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分明是有情的。


    可是最近他的舉動和無動於衷,讓她覺得那是她的臆想,是一廂情願罷了。


    可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呢,都是假的?騙她的?


    可是他為什麽要騙她呢?又為什麽不一直騙下去,是因為厭棄了嗎?之前的一切隻是興趣,興趣失了,也就不管她了。


    或者說,就像那天她用讀心術所讀出的內心,他在乎的是皇位是江山,不是兒女情長。


    所以注定要舍棄她。


    他們現在……說句話的機會都少了,見了麵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是什麽時候,什麽事情讓他們走到這一步的?


    是那天醉酒之後發生的誤會?是他淡漠一切不管不管她任人擺布的時候?或者是兩個人的心境都變了。


    很奇怪,這些事情的發生,好像太過……偶然了。


    她驀然坐起來,隨便往身上套了件衣裳,轉目又看到月華落鏡,她下意識的緩緩走過去坐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出神。


    好像有什麽東西一直被自己忽略了,是什麽呢?到底是什麽?慕清瑩努力在腦海裏回憶,卻鮮有效果。


    最後,她還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卻注意到了有一個人最近奇怪的舉動。


    慕聽然。她最近很不對勁。


    想到這裏,慕清瑩也不敢再多耽擱,趁著月色離開了自己的房間,直接朝慕聽然那邊走去。


    今晚月色很不錯,但到底也是晚上,扶疏葳蕤的花木遮擋了視線,也就自然而然的擋住了她輕巧的身形。


    慕清瑩很輕易的就到了慕聽然的院子,現在夜已深,院子裏隻點了幾盞小小的燭火,而那邊的房間內一片黑暗。


    應該是睡了。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慕清瑩還是在外麵又等了一會才悄悄潛入進去,緩緩推開了那扇繁複雕花的精巧紅木門。


    她的動作很輕,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慕清瑩很快速的閃身進去,又快速的關上了門,夜依舊靜謐而沉默。


    這是慕清瑩的房間,她的臥室在內間,外麵隻擺放著一些裝飾品和桌椅。


    慕清瑩的夜視效果不錯,況且她向來十分敏銳,隻是輕輕隨意的翻了一些東西,就發現了不對勁。


    將一個瓷花瓶裏的花束取出,慕清瑩小心的傾倒花瓶,果然從裏麵落出了什麽東西。


    慕清瑩接住打開看了看,是一包藥粉,再輕輕一嗅,竟然是迷藥。


    濃黑夜色裏慕清瑩眼睛眯了眯,將藥粉收好,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房間,不留一點痕跡。


    慕清瑩離開之後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她在外麵轉了一圈,思慮良久,還是喚來一個下人,叮囑了幾句話,然後自己就在原地等消息。


    慕父沒有讓她就等,就在之前她傳喚的那個下人的指引下過來了。


    “瑩兒,這麽晚了不休息,你找父親有什麽事嗎?”


    慕清瑩並沒有說是什麽事情,她賣了個關子,主要是怕有人從中作梗。


    這個既然慕父來了,她也就放心,直接就將手裏的東西遞上去:“父親你看這是什麽?”


    慕父帶著疑惑的眼神拿起來聞了聞,臉色微變,不過他也是見過大風大雨的人,須臾就收起了表情:“迷藥,瑩兒你哪裏弄來的這個?”


    “父親你說房間裏藏著這個東西居心是何?”慕清瑩沒有回答慕父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慕父也不在意,他皺了皺眉,斟酌著說:“那要看是什麽人了。”


    “若是未出閣的女子呢?”慕清瑩繼續問。


    “居心不良。”


    “那請父親好好罰罰居心不良的二妹吧,這東西就是女兒無意間在二妹房間裏拿到的。”她沒有說具體的時間,主要是不想暴露自己今晚去過慕聽然那裏。


    “你二妹……”慕父好像有點難以置信,“當真是你二妹那裏的?”


    “千真萬確,女兒不敢欺瞞半句。”


    慕父看著大女兒認真的眼神,最終選擇了相信,當即便喚人去傳喚慕聽然。


    不久,慕聽然也當著夜色過來了,不過她在看到慕清瑩的時候明顯的有些驚訝。


    不是父親找她嗎,怎麽慕清瑩也在?


    然而不容她多想,慕父直接先開口了:“聽然你過來看看,這個是不是你的。”


    慕聽然不明所以,待走過去看清楚以後臉色就是一變,其實她已經很小心的隱藏了,但是奈何慕父眼光十分明銳,直接就察覺到了。


    他當時就明白了。


    然而慕聽然還不知道這些,猶自在解釋:“這個女兒不知,父親拿這個問女兒是什麽意思,這又是個什麽東西?請父親明示?”


    “還要我明示?”慕父有些動怒了,“你當真不知道?”


    “女兒確實不知。”


    慕清瑩在旁看著,心裏冷笑,慕聽然這反應未免太慢了吧,慕父的臉色她是真的看不懂嗎?


    她越是否認,那麽後果就會越嚴重。


    “好。”慕父說,“這東西是迷藥,是我的人無意間在你的房間裏發現的,你怎麽解釋?”


    他沒有說是慕清瑩發現,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慕清瑩自然也不會蠢到自己開口。


    “這這不是我的。”慕聽然臉色已經白了大半,在冷淡的月色下看著有些駭人,“請父親明查。”


    “你這是在質疑為父不成?”慕父威嚴的臉上看不到一點動容,“這事可大可小,但你既然是慕府的二小姐,既然我是你的父親,自然也得為慕府的名聲著想,但罰是不可免的。”


    在慕聽然一點點慘白下來的臉色裏,慕父說:“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就閉門思過吧,不得外出,等什麽時候想清楚,什麽時候再出來。”


    這一夜的不平靜就這樣過去,慕清瑩以為她終於能清淨些了,然而第二天夏止琪便來下聘了。


    自那日比賽結束不過寥寥幾日,竟然到了籌備婚事的地步,實在是太快了。


    慕清瑩看著一箱一箱的珠寶綢緞抬進慕府,別人看了都是羨慕眼紅,就她自己看著覺得堵得慌。


    心情不好,她也不想再待下去,在夏止琪去和慕父商量成婚事宜的時候,她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溜了。


    大街上還是人來人往,皇城的街道人群熙攘,她從前是很喜歡這境況的,現在看著多少讓她看了心裏覺得好受些。


    但是或許是想東西想得太過入神了,她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動向,於是在眾人看到一匹發狂的馬奔來時紛紛驚叫著拋開,而平常反應靈敏的慕清瑩倒是直愣愣的立在原地當個活靶子去了。


    等到慕清瑩回神的時候那馬裏她不過半步之遙,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其實這一刻她腦子一片空白,連躲開都想不到。


    就在眾人以為她必死無疑的時候,一人身姿輕盈極快的掠過,順帶將愣住的慕清瑩也騰空抱走了。


    慕清瑩回神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夏止軒,她急忙推開他。


    夏止軒沒防備,被推得倒退幾步,又聽見她說“男女授受不親”,心裏頓時就覺得有一股火,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了,直接奪了方才那匹馬就一躍而上,就要帶著慕清瑩走。


    慕清瑩沒弄清楚狀況,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馬已經跑了一段路了,她一邊掙紮著叫他放開,一邊說:“王爺請自重,現在我是九王爺的未婚妻。”


    夏止軒被這一句話激了一下,隻覺得心裏又疼又澀,他沒有放開慕清瑩,兩人繼續縱馬往前,直到到了郊外。


    馬一停下慕清瑩就翻身下去要離開,夏止軒也下了馬,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是你自願答應嫁給他的嗎,你喜歡他嗎?”


    這裏的“他”自然是指的夏止琪,慕清瑩一聽就覺得委屈,也不掙紮了,有些澀然的說:“難道是我不願意不喜歡就能不嫁的?”


    這些事情都由不得她做主的。


    然而夏止軒卻忽然將她一拉,慕清瑩直接撞入他的懷裏,聽見他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他說:“清瑩,我喜歡你,一直喜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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