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當稀奇瞧。


    領頭的小乞丐約摸十幾歲年紀,黑瘦油滑,頗有種「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氣勢。


    他邊走邊吃,同行的乞丐年紀分明比他大,卻湊上去問他:「包子哥,二哥幾時回來?那人給咱們買燒雞饅頭,到底找二哥什麽事兒?」


    包子正是乞丐幫裏第一個向唐瑛投誠的小弟,他嘴甜舌滑會來事兒,沒了常三的欺辱,又傍上了唐瑛,很快在一眾乞丐群裏脫穎而出,每當唐瑛不在,便充做她的代言人,在唐瑛打下的地盤上被眾乞丐捧著,無論年紀大小,都要巴結的叫一聲「包子哥」,這小子膨脹的猶如新出爐的包子,幾乎要走出螃蟹步。


    近來有不少人都在追問「張二」的底細,有給銀子的,有給吃食的,不過這些乞丐對張二的背景原本就不清楚,隻知道有一日張二如同天降,打敗了常三,在附近幾條街打出了招牌,成了街頭一霸。


    唯獨包子略知道一點,還是張二救了四皇子,他被熊豫帶走之後,想起禁騎司傅指揮使那張令京裏小娘子們神魂顛倒的臉龐,這才醒過味兒來——張二哥很有可能是禁騎司的人。


    禁騎司的人可是連許多大官都敢隨便拘進牢裏拷打的,身為一名資深乞丐兼吃瓜群眾,包子小小年紀可謂閱曆豐富,他曾親眼目睹過禁騎司的人馬圍住了京中某高官顯要的府邸,將該高官的家人拴在一條繩子上,如同從該府邸裏牽出一串螞蚱般容易。


    於是包子膽兒肥了,對先後詢問張二底細的人都發放統一答案:「不知道」,對追根究底打破砂鍋還想知道更多的人都奉送標準答案:「不清楚」,對於想用賄賂打動他,企圖套出張二來曆的人都來者不拒,銀子吃食一概收下,至於答案——對不起還是老樣子。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不清楚就是不清楚。


    包子啃著燒雞,教訓多嘴的同伴:「二哥的事情你問那麽多做什麽?再說二哥幾時回來,反正該回來的時候總會回來。至於那些人找二哥……他們也沒說,我哪知道?」他覺得此位同伴話太多:「連雞腿都堵不住你的嘴,要不你換條街去討飯?」


    換條街,便是被驅逐出張二哥的地盤,讓他換個老大跟著。


    該同伴一聽此言,當即被嚇到:「包子哥,我這張臭嘴以後再也不多問了!你可千萬別趕我走啊……」好話說了一籮筐,又是保證又是許諾不會到處亂說,才讓包子鬆了口。


    一行人吃的心滿意足,在街上閑晃,路過鴛鴦樓的時候,恰好見到門口的老鴇陪著笑臉,都快把臉上的厚粉給笑裂了,端個簸箕在她脖子下麵接著,說不定就能接到兩斤香粉。招呼客人的龜公腰背都快彎成了羅鍋,好像他天生脊梁骨就是彎的,他們賣力招呼四名禁騎司的官差,打頭的正是禁騎司指揮使傅琛。


    同伴興奮的指指點點:「包子哥你瞧,那位是不是傅大人?禁騎司的那位傅大人!」


    包子能不認識嗎?


    他還跟這位傅大人打過照麵,他身邊跟著的那名姓熊的少年還帶著他包三餐一日遊過。


    「傅大人可能是在辦案,你嚷嚷什麽?」包子自覺開了眼界,見多識廣,話音裏都帶著氣定神閑的意味,他定睛再瞧,忽然覺得傅大人身邊那位禁騎司的女子有點眼熟。


    說不上在哪裏見過,但就是覺得眼熟。


    包子有一項秘而不宣的絕技,那就是認人。


    做乞丐的自然不需要什麽交際,但他怕惡人,從小在京城乞丐圈裏混一口飽飯沒被餓死,全靠他過人的識人技術,在他時常討飯的區域之內,哪個人頭一次討飯就啐了他一口,或者放狗來咬他,包子都牢牢記著,避免下次再遇到同樣的倒黴事情。


    久而久之,他便記住了許多麵孔。


    傅大人身邊的女子頭發全部束著,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腰細的好像一不小心就能折斷,但她走路的姿勢讓包子越看越覺得熟悉——他的表情好像忽然之間被雷給劈了。


    同行的夥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包子哥,怎麽了?」


    「沒沒……沒什麽,就是肚子忽然間不舒服,我要找個茅廁。」


    包子提著棍子挾著破碗回頭再看一眼已經隨著傅琛踏進鴛鴦樓的少女,雖然她扮乞丐的時候穿著寬大到看不出身形的破袍子,前額的頭發散下來,幾乎要遮住了眼睛,還戴著個破氈帽,皮膚塗黑——他見過白的反光的張二哥——才能容易辨認。


    那一刻包子腦子裏隻冒出一個聲音:張二哥她是女人!


    張二哥是女人!


    二哥……她是女人!


    他需要找個地方靜靜。


    鴛鴦樓掌燈開工的時候,傅探帶著禁騎司的人闖進來公幹,身邊還跟著鄉下人唐瑛,進去之後東張西望。


    「要我借你一雙眼睛嗎?」傅琛在她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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