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檢視內心,甚至找不到嫉妒的理由,唯有心疼的注視著那麵色蒼白,眉目間似乎都要噴出火的女子,無法想象她九死一生的從閻王殿裏掙紮著回來,父兄良人早已盡皆葬身疆場,留下她孑然一身,該是怎樣的萬念俱灰?


    她還能笑著站在他麵前,而不曾被生活的磨難與巨大的傷痛擊潰,這需要多大的勇氣與毅力


    這一刻,傅大人內心是無以複加的心疼。


    廳裏響起唐鶯的瘋笑:「怎麽,我不能提俞安了?我戳到了你的痛處我偏要提!俞安俞安俞安!他死了你是不是心很痛?是不是痛的快要死了?青梅竹馬都要成親的未婚夫婿,他死了你怎麽不跟著他一起死了?」


    唐瑛腰間長劍嗆啷一聲脫離了劍鞘,悍然飛出,如同靈蛇般直逼唐鶯麵門,那一刻唐鶯感受到了逼人的殺氣,她嚇的尖叫一聲往下蹲去,長劍削過她的頭頂,金玉首飾嘩啦啦掉了下來,繁複的發髻被削去一半,長劍去勢不減,直直釘入她身後的柱子之上,還嗡嗡直響。


    青絲委地,唐鶯披頭散發扯著嗓子不住尖叫:「救命啊——」


    滿廳寂靜,劍氣竟似還回蕩在耳邊,竟然無人出聲。


    那手提劍鞘的少女,一步一步,緩緩走到了唐鶯麵前,低頭注視著她:「哧」的笑出聲,藐視著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唐鶯:「一個慫貨,也敢跟老子叫勁?」


    「老子不揭穿你,不過是見你玩的高興,讓你多做幾日白日夢而已,你還真當自己爬上了梧桐木,成了真鳳凰?」


    她抬頭,目光直視阿蓮,朝她勾勾手指。


    阿蓮早被這一幕嚇的魂不附體,連滾帶爬跑到她麵前,跪倒在她腳下,哭著不住磕頭:「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罷?奴婢鬼迷了心竅,又聽了唐鶯的慫恿,這才犯下了大錯!小姐您饒了奴婢吧?」


    唐瑛傾身,食指輕輕勾住了阿蓮的下巴,跟個輕佻的浪蕩子似的:「嘖嘖嘖,瞧這張小臉哭的,跟小花貓似的,可真讓人心疼!」


    阿蓮呆呆注視著她——小姐居然沒有罵她?也……不準備打她了?


    她捂著自己的肚子,淚眼模糊中怯怯的說:「小姐——」就好像多年前初進唐府,跪倒在那英氣勃勃的小姑娘麵前,低到了塵埃裏。


    「我唐氏一門,盡是忠勇之輩,怎會出了你這種背主的奴才?」她掏出帕子仔細擦擦食指,仿佛食指上沾了什麽髒東西,擦完隨手把帕子丟在阿蓮臉上,沉聲道:「以後出去,別說是我唐府的奴才,否則——老子要了你的狗命!」


    阿蓮抱著肚子癱軟在地,心中卻也不無慶幸——小姐居然輕易就放過了她!


    早在她向唐瑛磕頭求饒的時候,唐鶯聽到她居然反咬自己一口,雖然被唐瑛嚇的瑟瑟發抖,卻也用憤恨的眼神盯著她,心裏不無怨毒——果然背主的奴才就是靠不住!


    唐瑛拔劍入鞘,渾然無事人一般回身落座,還招呼傅琛:「大人來來來坐,咱們今日趕上一場好宴,可不能空著肚子回去!」


    二皇子既然搭起了戲台子,她也沒道理早早退席,不然豈不枉費了他的一片苦心?


    傅琛眸光複雜,既有心疼又有縱容,竟然無比順從的在她下首落座。


    二皇子環顧廳堂,左手邊坐著唐家一幹人,唐瑛與傅琛在右手邊落座,他回身坐在了主位之上,沉痛道:「京中人人都知,本王帶回了唐家遺孤,悉心照料,還向父皇請旨賜婚,連賜婚的聖旨都下來了,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三夫人在族中曆來以嚴苛而著稱,但她從來賞罰分明,頗有其夫唐礪治軍的風采:「殿下,此事容老身說兩句。」


    「老夫人請說。」


    唐三夫人:「京中人人都知殿下帶回了唐家遺孤,還請旨賜婚,實則有人冒棄我唐氏女,蒙騙了殿下。此事深究起來,與我唐家女並無幹係。」她老人家一上來先把責任撇清楚——殿下您認錯人那是您眼瞎,可不是我們家孩子騙了您!


    二皇子不意她有此言,一張溫雅的麵皮差點都繃不住了:「若不是她自陳唐大帥之女,本王也不必把她帶回京中照顧。」


    此言一出,唐鶯頓時麵色蒼白如紙,她一把撩起麵上覆蓋的青絲,眼淚簌簌,聲顫氣噎:「殿……殿下……我是騙了殿下,可是我對殿下的一片心意卻作不得假!」她怨毒的指著阿蓮:「都是這個賤婢,若不是她慫恿,我當時也不會迷了心竅……」


    「呸!明明是你自己貪慕虛榮,非要賴別人!」阿蓮往日在唐府也是副小姐的待遇,唐鶯對她也是客氣有加,自從賜婚聖旨下來之後,唐鶯拿足了未來王妃的款,對阿蓮再不複往日禮遇,讓她心裏早憋著一口怨氣,揭起短來毫不手軟:「以前你跟在小姐屁股後麵轉的時候,就不安好心,時時想著壓小姐一頭,沒少在俞夫人麵前討好,說什麽女兒家還是貞靜端莊的好……打量著別人都看不出來你打的是什麽主意啊?不就是想讓俞夫人嫌棄我家小姐,你好取而代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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