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接到包子的傳信,說是桓延波被人打死在長淄的賭場上,已經是大長公主大鬧金殿之後了。


    那日傅琛恰好在宮裏當值,在殿前恰逢其會見到了大長公主撒潑,連公主之尊都顧不得了,求著南齊帝為桓延波報仇。


    南齊帝原本還當是桓延波在流放途中出了意外,還有些同情大長公主,後來聽說人是在長淄出事的,頓時疑惑起來。


    「朕記得桓延波流放之地與長淄不在同一個方向,敢問大長公主,他何以會死在長淄?難道押解犯人的衙差竟然帶著他去長淄瞎胡鬧?」


    大長公主就跟犯了魔怔似的,連過去十分之一的機敏都沒有了,兒子的慘死徹底摧毀了她的理智。


    她跪在禦前不住磕頭,為此南齊帝也聽了一遍偷龍轉鳳的故事。


    他聽完氣的狠拍了一掌書案,指著大長公主喘著氣好半天才罵出口:「糊塗!都說慈母多敗兒,往日你護著他便罷了,朕念及他年幼不予嚴懲。皇姐倒好,視國家律法為無物,想怎麽踐踏便怎麽踐踏!你請回去,我恐怕不能派人去查,不然朝中重臣該如何看我?」


    大長公主心灰意冷,哭的兩隻眼睛腫成了核桃,未施脂粉,打扮的也很敷衍,竟然比平日瞧著似乎要老了十來歲,她瞪著高坐上位的南齊帝,聲音如同地底下冒出來的:「你真的不幫我?不幫你的親外甥?他可是你親親的外甥,你以前那般疼他,難道都是假的?」


    ——這是跑到宮裏撒潑來了?


    南齊帝隻覺得腦殼疼。


    「不是我不幫,而是你們做事也太過魯莽,朕也沒辦法幫你們!」


    傅大人站在殿內一角裝柱子,內心也深覺大長公主一輩子所有的蠢都在今天犯了。


    他入京之後被管家催著又找擅骨科的大夫看過了,說是可能傷到肋骨了,好在並沒有斷,暫時沒什麽大礙,需要臥床靜養,結果次日他便頂著管家不讚成的眼神去禁騎司辦公了。


    傅琛手頭的事情丟不開,他又不想因傷而影響公事,故而便帶傷輪值,司裏的下屬們都很是體諒,處理些雜物便有下屬連熱茶都給斟好了,隻差給他喂水喂飯,但進了皇宮便隻能做個木頭樁子,在南齊帝身邊杵一日。


    唐瑛回來之後便一頭紮進被窩睡了個昏天暗地,被張青揪起來教訓了一通,她笑嘻嘻接受,但看起來也沒什麽悔改的跡象,還向他顯擺:「我以一敵二十,厲害吧?」


    張青運氣好幾回,才好險忍住了沒在她腦殼上狠敲一回。


    傅琛下值回來,將大長公主在金殿犯蠢當趣聞講給唐瑛聽,才把她暫時從張青的魔爪下解救了出來,省得再被他按著灌一碗一碗的湯藥。


    唐瑛身上大小傷口不少,這幾日結疤有些發癢,聽著傅琛講起桓延波被人打死在賭場,她一邊癢的坐立難安,一邊還惦記著四皇子元鑒:「等到大長公主府裏辦喪事,四皇子合該去桓延波靈前上一柱香,以慶賀這麽多年被壓迫的苦難日子終於結束了。」


    她眨眨眼睛,顯露出幾分呆氣:「不過……大長公主府裏喪事能辦嗎?」


    誰人不知桓延波還在流放途中呢。


    這也是二皇子心裏的疑問。


    桓延波的屍體還在長淄城裏,大長公主強撐著病體去禦前碰了一鼻子灰,回去的馬車上滿心怨憤,無力的靠在車壁上:「芸娘,你說怎麽辦?」


    芸娘:「……」她是個最沒主意的,以往都是聽大長公主吩咐,偶爾也會聽馨娘的指揮。


    馬車到達大長公主府,元閬已經站在大門口候了足足有三刻鍾,凍的麵色青白,見到公主的車駕立即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去扶她:「皇姑母小心點。」


    姑侄倆進了正廳,元閬也問了一句:「皇姑母,桓表弟的喪事怎麽操辦?」


    遺體還沒有運回,正好這段時間避開了南齊帝的萬壽節。


    大長公主半邊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元閬身上,危難之中見真情,隻覺得這個侄子當真是孝順又貼心,此刻還願意站在她身邊,她既心酸又感動,直恨不得這便是自己的親兒子。


    「他人還在流放的途中,又不能大操大辦……」大長公主白發人送黑發人,無時無刻不覺得痛苦揪心,好不容易用別的念頭搪塞了,可是一不小心便又提起了兒子,根本就繞不開。


    二皇子:「等表弟的遺體被拉回來,父皇的萬壽節也差不多過了。侄兒拚著父皇不高興,也一定給姑母把這件事情辦好了。」


    大長公主:「好孩子,皇姑母總算沒有看走眼。」


    依她的心思,最後送兒子一程必然是要大操大辦的,可是偷龍轉鳳換了流放的人說不定瞞不過去,萬一到時候招來了禦史台的人,那幫瘋狗咬起人來沒數,攪了兒子的安寧就不好了。


    她輕拍元閬的手,眼淚如同溪水流之不盡:「好孩子,難為你了。你放心,姑母必定不會虧待了你!」她如今得力幹將陸續被折,馨娘被押往內獄審訊,汪獻離開多日還不見蹤影,想來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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