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之後的會議進程中，盡管許逸沒有發言，也沒有再被點名，可主席台上那位忽然的誇讚還是讓許氏成為了會議當天最受矚目的企業，許逸和林經綸不知交換了多少號碼，平素高高在上的大佬們也都客氣地拍著許逸的肩膀，勉勵他，而更直接的則幹脆問許氏有沒有接受投資的打算，開出的條件相當誘人。品純那位一把手也特意和許逸碰了杯。作為飲料行業的巨擘，品純的這位一把手一般比較忙碌，集團內部的事務多由鄭副總負責，上次的果蔬汁產業大會本該由他親自參加，最後卻還是鄭副總效勞，最後這位謝總倒是和參加大會的各家負責人見了麵，可是來去匆匆，壓根沒有多停留。主要的競爭對手尚且激不起他的興趣，更不用說許氏這樣的新興企業了。可今天，他的態度和那一次判若兩人，親切溫和的模樣讓許逸懷疑自己看到了鄰家叔叔。許逸偶爾會覺得，所謂的行業大佬和他們雲尾鎮的村民們沒有任何區別，每個人臉上都戴著麵具，隻是相比較村民的粗俗直接，這些人更擅長隱藏自己罷了。他們內心裏的想法是一致的，前者更極端，後者更和婉，所以到了情景顛倒過來的時候，前者因為刻薄無理很難獲得原諒，後者卻因為留有餘地而能繼續合作。許逸覺得，自己本質上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許氏發展到現在，最重要的因素還是幸運。品質的稀缺讓許氏始終占據了賣方市場的有利位置，而除此之外，許逸有林經綸的幫助，就算麵臨小波折也一一被破解，許氏的產品不僅得到了普通顧客的認可，還得到了海外和行業內專家的青睞。“經過今天這一出，我對咱們在京州的成功事業有信心了。”林經綸幹勁滿滿，“哎，逸子，你剛開始包果園的時候，想到過自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嗎？”許逸老實地搖了搖頭。“說實在的，我也沒想到跟著你混會見識到這麽不一樣的世界。如果還在縣裏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裝修店，我怎麽有機會參加這麽高規格的會議？逸子，謝謝你。”林經綸難得神色嚴肅，說出的話也頗為煽情。許逸的回應卻是——許逸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連忙擺擺手：“你別給我來這一套，我牙酸！”林經綸……林經綸握緊鐵錘一樣大的拳頭：“……給你一次重新表達的機會。”許逸：“哇，說的好棒哦！我忍不住流下了感動的淚水，就像看到了自己最心愛的洋娃娃，它是那麽美麗，那麽可愛……”林經綸：“……臥槽！許逸你要不要臉，居然背《我美麗的洋娃娃》裏的句子，你不是變態吧？”所謂的煽情和感動，在許逸和林經綸之間從來都不存在的。林經綸醞釀好的鼻涕都給吸了回去。許逸捶了捶他的肩膀：“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咱們一步一個腳印來，把許氏做大做強才是最重要的。”林經綸用力點頭：“一個個的都叫我小林可不行，怎麽也得恭恭敬敬叫一聲林總吧？你說對不？咱們年輕，就應該把那些老家夥都幹趴下！”“嗯！”這一場會議結束後，兩人又參加了一場規格低一層的會議，飲料行業的各大企業參會，其中不僅包括華國的各大飲企，也包括海外那兩家以碳酸飲料生產聞名的大企業。事實上，從許氏的業務逐漸進入正軌之後，許逸能夠親身參與種植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種水果的工作已經放給了許媽和舅舅他們，許逸也在包田的地方聘用了專業的農業人才。這也是許氏向前發展的必經之路。許逸今年又在著手考研的事宜，時間就更緊張，但許逸仍然打算兼顧事業的同時在種田上花費一定精力。畢竟許氏的立足點在於品質，而品質則與種下的每一顆水果息息相關。春節來臨之前，許逸又一次回到了家。春節的氣氛已經很濃鬱了，許逸到家的時候，家裏到處都是蒸包子的味道，包子餡是提前剁好的，肉沫和豆幹、雞蛋、芹菜的混合，吃起來顆顆分明。第98章 春節許逸就喜歡吃這種肉餡分明的包子，水餃也是，豆幹和芹菜越嚼越香，講究一些的再放些木耳，口感又多了一絲脆。許逸半點不喜歡超市裏賣的速凍餃子和包子，肉餡絞得稀爛，根本看不出內裏的原材料，他絲毫沒有吃的欲望。當然，速凍的包子餃子屬於工業化的產品，用絞肉機絞出來的，家裏的餡料卻是用菜刀剁出來的，肉是挑的剛殺的豬肉，芹菜是地裏長的，一口咬下去，雖然有掉在桌子上或是身上的危險，卻很新鮮，吃的放心，味道也很香。今年的春節，許家和以往並沒有區別，除了——得知許逸回來的消息之後，許二叔前前後後跑來了好幾趟，說了一堆迂回曲折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可惜他等了又等，許逸卻始終不接他的話茬，最後，他自己終於忍不住了。“他想讓我給他在廠裏安排個事情做，最好能管人的。”許逸吃著新出鍋的肉圓，嘴巴“嘶嘶”吐著氣。鍋裏仍然濺著油星，發出“滋滋”的響聲，許媽用長筷把一個個肉圓下到油裏，又準確無誤地把炸好的肉圓撈上來。剛出鍋的肉圓是偏棕色，顏色有些深，用手去接頃刻就能蹭上一手油。它和獅子頭是一種東西，不過個頭更小，隻有獅子頭的三分之一左右，剛炸完的肉圓表皮酥脆，內裏又香又軟，許逸站在土灶邊上就吃了五個，打出來的嗝都泛著肉香味。許媽示意他離油鍋遠一些，許逸稍稍挪了挪，又說道：“他的意思是他年紀大了，又在自家侄子的廠，總不好受人管吧？”聽了這話，許媽“啪”一聲拍了一下筷子，末了又想到筷子上正沾著油，趕緊拿遠了一些：“他這夢做的挺好！不肯受人管，那就是想管人咯？你說這人到底是人還是畜生？跟個蒼蠅似的纏著人不放，咱們家的廠和他有一毛錢關係嗎？怎麽他臉皮就能這麽厚。”許逸洗了手，又擦完手：“媽，二叔那個人你也知道，他一直不就是這樣的嗎？”像蒼蠅又像蟑螂，除非用殺蟲劑把他給毒死了，不然他這輩子都在你麵前晃來晃去。“不過你也不用怕，他現在日子畢竟不如之前順心。”回家之後，正如許逸猜測的那樣，許二叔確實淪為了村裏人嘲笑的對象，尤其有不少人嫌他過的還不夠好，總會晃到他麵前說許逸一家如今的境況，賺了多少錢，買了多少房，許二叔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聽對方一說，自然是動了心。可自從許二嬸進去、他和別的女人跑了之後，唯一的兒子許鵬飛就把他當成了仇人，是根本不樂意管他的。何況他這次回來又帶了個小孩，許奶奶年紀畢竟大了，又照顧大人又照顧小孩精力跟不上——許二叔倒是攛掇過許奶奶找過一次許媽，可許媽早非吳下阿蒙，許奶奶那些招式許媽看都不看一眼，任憑她把絕活兒演遍了，許媽絲毫不為所動。“小逸，你奶奶要上吊，去給她拿繩子。”許逸麻溜地應了，就聽許媽道，“媽，您這麽折騰也沒什麽意思，你要是走了輕輕鬆鬆，可是鵬飛和鵬展該怎麽辦呢？就許保國那個樣子，他是個肯負責任的嗎？”“別的先不說，你要是活著，我和他爸一個月給你一千塊錢，一年下來也有一萬多塊，怎麽著也能給孩子買點吃的，你要是撒手不管，他們就連飯也吃不上了。”“你這是不孝！”許奶奶色厲內荏。許媽眉毛一挑：“對啊，我就是不孝。媽，你知道不？法律可沒規定什麽孝不孝的，你就算去告我，我一個月給你五百都算是盡了孝心了。”“咱們婆媳這麽多年了，你想想，從我進你們許家門開始，你嘴裏說過我一聲好嗎？我就是不孝，你又能怎麽樣？去上吊，去跳河還是喝農藥？日子沒到那種程度呢，你比村上那些老太太好太多了，看看左鄰右舍過的什麽日子，你又是什麽日子！”許奶奶有日子沒和許媽打交道，知道這個媳婦變厲害了，卻不知道她竟然厲害到了這種程度。雲尾鎮不屬發達地區，農民的日子過得苦，這兩年天公不作美，除了能去許氏幫工的人家，沒有誰家的日子過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