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你師傅,指教什麽?別給我添亂就是。」


    一日相處下來,月牙兒算是看明白了,這黃師傅簡直是自負。連擬定宴會的點心單子時,他也不理睬月牙兒,無論月牙兒說什麽,都是一副冷笑的樣子:「這是大宴,來吃的都是貴人!你一個黃毛丫頭知道些什麽,那些貴重的食材你見都沒見過,別瞎指揮。」


    他一邊說,一邊同徒弟抱怨:「我家主人可是兩淮最大的鹽商,我也跟著辦了不知道多少場大宴,從沒聽說叫一個小丫頭來掌案的!如今是什麽風氣?」


    月牙兒本是好脾氣的同他商量,聽了這話,一張臉也冷下來:「既然是這麽說,那我自去尋王總管,要他主持個公道。」


    「喲,你怎麽不回去找你娘吃奶呢?」黃師傅說完,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月牙兒見這群人這幅德行,也不多說話,抬腳就往外走。她找到王總管,冷靜道:「我既然拿了錢,來了這裏,自該出一份力。李知府又不是我親戚,更不會平白把銀子往水裏扔。那姓黃的這樣霸道,一道點心都不許我定,這算什麽?」


    王總管本就忙得焦頭爛額,念在李知府的麵子,耐著性子聽她說完,道:「那黃師傅也是有名的大廚,多少有些傲氣。姑娘年紀小,合該不同他計較。不過兩個點心師傅,又沒分出個主次,確實麻煩。」


    他想了片刻,叫人喊了黃師傅出來,拍板道:「這樣吧,你們倆分別做一道點心,我來判。誰做的好,誰掌案,再不許有議論。」


    「那按什麽判呢?」月牙兒雙手環抱,沉著一張臉問。


    「就一個字——貴!」


    聽了這個標準,黃師傅笑了,他這些年經手的名貴食材不知多少,和這小丫頭比,不是欺負人嗎?奈何王總管說完就被人叫去忙旁的了,竟然不聽兩人辯解。


    黃師傅挑釁地看了月牙兒一眼:「還比嗎?我看不用了吧。」


    月牙兒冷冷道:「怎麽不比?」


    說完,轉身走了。


    黃師傅雖然傲氣,但也並不輕敵,俗話說得好:「亂拳打死老師傅。」這小丫頭也不知道耍的什麽花招,竟能忽悠李知府請她來。想到這裏,黃師傅決定做他的拿手名菜——刀魚餛飩。


    刀魚餛飩貴就貴在刀魚上,此時正是刀魚新出的時節,可上好品質的刀魚卻少之又少。也就是金穀園這樣的大手筆,才有一桶活潑亂跳的刀魚。


    黃師傅親自去挑了兩條刀魚,去骨,取肉。這刀魚本就不大,兩條的魚肉也隻夠一頓餛飩。將其切成細細的魚泥,反複摔打,使其更有彈性,置於一旁備用。


    沒讓徒弟動手,黃師傅自己擀的餛飩皮,薄薄的一片,能透光。


    越是上等的食材,所用的調料便越要謹慎,生怕汙了食材本身的鮮味,那就落了下乘。


    黃師傅做刀魚餛飩已有十來年的經驗,自然知道如何料理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刀魚的美味。


    一碗刀魚餛飩出鍋,熱騰騰盛在碧碗裏。瞧著不起眼,卻抵得上尋常人家一月的口糧費。


    徒弟誇讚道:「師傅的手藝越發好了,我就算是下輩子,也做不出這樣好的吃食。」


    黃師傅聽了,一巴掌拍他腦門,笑道:「少給我拍馬屁,快去和粉團。」


    他另叫了一個徒弟,手裏捧著這碗刀魚餛飩,高昂著下巴走到王總管麵前。


    「那小丫頭呢,怎麽不見?」


    「還沒來呢。」正是用晚膳的時辰,王總管嗅見刀魚的香氣,指著黃師傅笑道:「不錯啊,好久沒嚐過你的拿手菜了。」


    黃師傅拿過那碗刀魚餛飩,擺在他麵前的桌子上:「你非得給我鬧出些事來,那個小丫頭懂什麽?窮人家出身,就算點心做得好,也不過是些家常點心,上不得台麵。」


    「也不能這麽說。」王總管用調羹舀了一個餛飩,咬破,湯出,魚肉柔嫩無骨,高湯清澈如茶。


    他嘖嘖有聲,又低頭吃了一個刀魚餛飩,才繼續說:「你很久沒來金陵了,那丫頭如今在金陵城,也算小有名氣,不然李知府也不會請她來。」


    王總管哂笑一聲:「這時候都沒來,不會真回家抱著她娘哭罷?」


    他話音才落,簾子動了動。月牙兒進來,雙手托著一個漆盤,上頭罩著一個梅花紙盒,不知是什麽點心。


    她大口喘著氣,一看就知道是跑過來的:「抱歉,因為這材料有些麻煩,我來晚了些。」


    「能來就不錯了,還以為你走了呢。」黃師傅嚷嚷道。


    王總管瞪了他一眼,放下手中調羹,說:「黃師傅做的是刀魚餛飩,蕭姑娘是做了什麽點心?」


    月牙兒將手中的點心放在桌上,麵無表情道:「隻是一樣平平無奇的點心——」


    「金箔千層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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