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藍木的家長會都是由家裏的保姆去的,這很奇怪,但是學校的老師卻都很平靜地接受了。記得有一次藍木跟班上的同學打架了,兩個人都掛了彩,那個學生的家長很生氣,雙雙來到學校,要求班主任和藍木的家長給個說法。可是藍木的父母根本沒去,這讓對方更加憤怒,也讓他們更加囂張,因為藍木家的保姆隻想息事寧人,隻會一個勁地彎腰認錯。這讓當時的藍木很難堪,也很生氣,明明是兩個人打架,對方的父母為什麽就能那麽理直氣壯地職責自己,而他家的保姆,為什麽隻會彎腰道歉,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尊嚴和感受。這件事讓藍木感到憤怒,不僅僅是對這個保姆,還有他的父親和母親,但是藍木從小都是一個十分安靜的孩子,他憤怒的方式,也隻是把這件讓他憤怒的事情記在心裏而已,並不急著對誰發泄。等到再長大一點,藍木就慢慢發現,他的家庭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平靜。他的父親和母親在外麵各自都有著自己的情人,他們有的是錢,可以為那些形形色色的男孩女孩一擲千金。養一個兒子,對這兩個人來說根本不是什麽負擔,那點錢對他們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好吃好穿供著,請一個幹淨體麵的保姆,每個月都給夠零花錢,兒子想要什麽就買什麽,成績如果考得好了,就再給他買一兩樣時下流行的玩具。養兒子對他們來說就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看清了這一點之後,藍木才終於明白自己的憤怒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多麽無關緊要的事。藍木的父母就這樣相安無事地維持著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甚至有時候,在事業上也是可以合作的,相對而言,他們夫妻之間是比別人更值得相信的生意夥伴,畢竟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兒子。兒時的藍木卻是不知道這些的,他隻知道父親總會不回家,母親總是電話不斷,自己常常要一個人住在家裏,保姆有時候會假裝聽不到他說的話。然後有一天他注意到了葉程,這個在他們畫室門口擺攤修鞋的男孩子,據說他每天早上都在菜市場門口賣鹹鴨蛋,中午才會過來幫那個叫陸明遠的男孩修鞋。藍木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這個男孩給他的感覺,也許可以說是安靜,不同於他自己披著安靜的外殼卻有一顆憤怒而焦躁的心,他在這個男孩身上看到的,是真正的安靜。好像隻要看著他,自己的心也會慢慢變得安靜一樣,那些曾經的掙紮和困惑,也都會一點一點慢慢消散。他每天蹲在男孩身邊看他修鞋,卻一直都沒能找到一個跟他說話的機會,也許他可以找一雙舊鞋去給他修,但是他家裏是沒有舊鞋的,藍木的父母每個季度都會給他買好幾雙鞋子,可是他怎麽能穿得了那麽多鞋子呢,甚至他連自己有多少雙鞋子都記不清楚。這麽說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發現家裏出現過舊鞋子呢,鞋子就算很少穿,放著也是會舊的吧?但是以前的那些鞋子都哪裏去了呢?這就不得不提到藍木家曾經的那個保姆了。藍木不喜歡他家的保姆,不僅僅是因為那個女人常常假裝聽不到他說的話,她占著母親對她的信任,常常會從他們家拿東西出去,開始的時候是一些藍家不要的舊東西,慢慢的,膽子就越來越大了,藍木的母親雖然每個月都有給她足夠的菜錢,但是隻要家裏沒有大人吃飯,他就會用一些價格低廉的菜品應付,對此藍木一直都沒有吭聲。那個女人有個兒子,比藍木大兩歲,常常會去藍木家玩,有時候還會到藍木的房間玩他的遊戲機和電腦,在藍木家吃著跟藍木一樣的飯菜,也許有時候比藍木還吃得好一點。這個孩子手腳不太幹淨,隻要他來,藍木抽屜裏的零花錢就會少,開始的時候少一二十,後來就會少一二百。藍木什麽都沒做,隻是在初一下冊期末考之後的某一天,當著那個那個男孩的麵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接下來的日子裏,就一直將那部手機隨意地丟在沙發上,任它滾進沙發墊的縫隙裏。藍木並不著急,那個男孩跟他母親一樣貪心,膽子比他母親還大,當時像這種小巧的手機相當少見,那個男孩那麽虛榮,他不可能不動心。終於有一天,藍木發現那隻手機真的不見了,不過他還是沒有聲張,他像平時一樣吃飯睡覺,每天去阿叢老師的畫室學習美術,開始的時候他也並不怎麽喜歡畫畫,隻不過待在家裏的時候太過無聊,畫畫可以幫他消磨掉不少時間。十多天以後,藍木跟他母親說自己手機丟了,並且打電話報了警,母親對藍木的行為並沒有過問太多,一切都由他高興。他們家在這個小縣城裏相當有影響,雖然是個小孩報的警,派出所還是排了民警過來了解情況,對於那隻手機的下落,藍木表示自己是有拿回家的,但是她母親和家裏的保姆都表示自己沒見過。接著派出所的同誌自然就注意到保姆的兒子了,當時那個男孩正跟同學在外地玩,因為初中畢業,大家都很高興,所以一起出去旅遊慶祝。派出所的同誌直接聯係了他們當時所在的那個城市的警察係統,派幾個同誌前往他們住宿的旅館核實情況,很快,就找到了那隻手機的下落。作為未成年人,偷竊一部移動電話,法院自然也不可能給他判什麽重罪,拘留罰款,最後這件事還是不了了之,但是原本他考上的那所高中卻是不肯再收他了。藍木的母親也把那個保姆辭退了,那個女人也許覺得藍木平時安安靜靜的比較好欺負,也許是心中太過不忿,竟然等在他家門口,找藍木的麻煩,說了一些難聽的話之後,還揮手扇了一個耳光。藍木沒搭理他,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他母親的公司,帶著臉上的那個巴掌印。後來那個女人到底怎麽樣了,藍木是不知道的,他也不關心,反正在之後的許多年裏,他再也沒有在縣城裏見到過那個他們家曾經的保姆。也就是這件事發生後不久,藍木注意到了葉程這個人的存在,他很想跟葉程說話,但是卻一直沒有找到好的機會開口,他家甚至連一隻舊鞋子都沒有。於是在某一天晚上,他回家找了一雙鞋子放在水裏泡,然後又穿著濕鞋子出去跑圈,因為他好像聽人說過鞋子濕了就特別容易壞。但是過程並不十分順利,那雙鞋子很結實,也許是他們家買的鞋子質量都太好了,泡了水也不容易壞,於是他隻好找了一把小刀,輕輕劃開鞋邊,然後用力扯,好不容易,才在鞋子的側麵扯了條口子出來。然後他第二天就找葉程修鞋去了,看著那個男孩一點一點地把那隻被自己弄壞的鞋子粘回去,藍木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動,他故意不在身上帶零錢,就是為了明天還可以跟對方說上話。但是明天應該跟葉程說點什麽呢?他又不滿足於僅僅隻是把他欠的五毛錢拿給他,給了五毛錢之後能說些什麽話呢?藍木開始犯愁了。就在這時候,欄目家的門鈴響了。門鈴響起來的時候,他一點都不想去開門的,他們家那個保姆被辭退了之後,家裏就隻有一個鍾點工按時過來打掃衛生和準備一些飯菜了,母親又經常不在家,所以大部分的時候藍木都一個人待在大房子裏,但是就算這樣,他也覺得比保姆在的時候好多了,藍木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摁門鈴的是他父親的司機,據說藍木他爸剛剛從南方出差回來,給他帶了一籃子那邊的荔枝,藍木知道那個男人肯定不止帶回來一籃子,其他的好幾個一籃子,大概都去了他那些情人家裏。要是平時藍木肯定是不屑的,但是這一次他卻覺得這一籃子荔枝來得剛剛好,笑著接過籃子,還向司機道了謝。藍木把荔枝放在冰箱裏,第二天用一隻透明的塑料袋裝了,踩著點剛好比葉程晚一點點到的畫室,雖然不太滿意葉程把荔枝分給那個叫陸明遠的男孩吃,但是他開始接受自己的東西了,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他知道自已一定要有足夠的耐性,編織一張足夠大足夠結實的網,才能把葉程收到自己的世界裏。他不能太過心急,太突然的熱情會把葉程嚇跑的,他在葉程麵前總是斯文有禮的,他要慢慢慢慢地走進他的生活,在他成長的路上,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跡。至於為什麽會對葉程這麽執著,藍木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覺得這個問題並不是很重要,他就是盲目地相信,如果葉程有一天葉程有了家庭,他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家跟藍木家一樣。葉程的家,一定是另外一幅樣子,就像眼前這個院子,彌漫著鴨子和泥土的味道,屋子也很簡陋,卻分外安寧。做這個男孩的家人,一定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他會堅定而又安靜地站在你的身邊,好像天塌下來也不用擔心一樣。沒有憤怒,沒有焦躁,沒有不安,那是怎樣的一種幸福啊。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葉程轉頭看了看床上的那兩個男孩,陸明遠的鼻尖幾乎都要挨著葉程的臉了,他們那麽親密,這個叫陸明遠的男孩對自己的敵意從來都是不加掩飾的。對於陸明遠,藍木多少也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威脅,但是這並不重要,且不說他們兩個目前看起來還沒什麽發展,就算有了發展又如何?他的父母,都是那種曆盡千帆的人,身邊的男男女女都不知道換了多少波。就連他的叔叔,那個對待生活十分認真的男人,也是經曆過幾番聚散的,這些事並沒有什麽要緊。藍木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通往幸福的道路總是布滿坎坷和挫折,但是無論如何,葉程最終肯定是要站在他身旁的,這是誰也無法改寫的結局。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本章的最後一句,僅僅隻是藍木個人的想法,不代表作者態度,這個必須要澄清一下。定製什麽的,能緩一緩麽~~~揮淚~~~謝謝大家的支持和花花!謝謝亦和滿嘴爛牙的地雷!大家請自由自在滴。3535、第 35 章 ... 十一長假結束以後,學校就開始準備運動會的事宜了,正好趕上三十年校慶,這一次運動會就顯得比往常隆重了一些。學校還布置任務下來,讓每個班級以這次校慶為主題,在運動會之前都出好黑板報。黑板報這東西,從小學到高中大家都不知道見了多少,陸明遠從來都隻把它們當成是教室後麵可有可無的裝飾,他跟葉程從來都忙得很,這些事情很少摻和。“喂,小班長,班主任讓你過去一趟。”陸明遠討厭這些人管他叫小班長,作為班長,難道不應該擁有一個班級之長的尊嚴嗎?就算他今年隻有十三歲。陸明遠心裏不爽,但是還是乖乖去了他們班主任的辦公室。“明遠啊,怎麽樣?高中生活還適應吧?”陸明遠的班主任十分和藹可親地關心起了班長的學習生活情況。“挺好的。”陸明遠隨口應了,反正這老頭叫他過來,絕對不僅僅是想問這個。“聽說你在求真畫室的阿叢老師那裏學過畫畫?”果然。“我不會畫畫。”一聽就知道,肯定是有麻煩事要找上門了。“阿叢老師的畫室可是相當不錯的,你怎麽可能不會畫畫呢?明遠啊,你既然是我們班的班長,就要把班級的事當成是自己的事……”班主任說起教來功力十足。“你也知道,我們班的那個宣傳委員實在是不怎麽會畫畫,讓他出黑板報呢,確實是勉強了點,能者多勞嘛,你要多幫幫忙啊。”他們班的宣傳委員,很不幸的,就是那個叫鍾萬裏的高個子,葉程和陸明遠都猜錯了,那個家夥其實不是買上來讀的,他的成績在班級裏還算是前麵十來個,班主任排班委的時候,正好就給他排了個宣傳委員。這個死老頭!班上的宣傳委員不會出黑板報,這到底是誰的錯啊?藝考的熱潮據說已經在各個大城市刮起了,很不幸的,他們鎮上還沒有刮到,所以陸明遠班上一個藝術生都沒有,也是很正常的事,雖然選鍾萬裏這種五大三粗一看就缺乏藝術審美細胞的男生當宣傳委員確實是不怎麽說得過去,那家夥圍著班級後麵的那塊黑板上串下跳好幾天了,畫出來的東西還是慘不忍睹,隻好一次又一次地擦掉。陸明遠其實一點都不想幫他,鍾萬裏在他座位邊上來來回回轉過很多圈,陸明遠就當是沒看到,反正就是個黑板報麽,出不出來也沒多大關係,倒數第一名就倒數第一名吧,陸明遠倒是很看得開。“你可能還沒聽說過,這個黑板報在班級各項評分中也占了很大一塊比例,這個學期我們班的評分如果能進全校前三的話,下個學期大家就都不用出班費了,學校發下來的獎金就夠我們班一個學期的花銷,可能還可以安排一次春遊。”以上是陸明遠他們班主任的原話,他說這話的時候陸明遠班上有好幾個同學都在辦公室外麵聽著呢。陸明遠垂著嘴角回到教室,哼,看來當班長一點用都沒有,除了能給自己招來一身的麻煩。“鍾萬裏,聽說你軍訓的時候把咱小班長給打了?”在教室後麵,班裏的學生開起了小型批鬥會。“沒有,沒有,我們就是開了個玩笑,哈哈哈,鬧著玩呢。”鍾萬裏伸出滿是粉筆灰的爪子繞了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