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他慎重思考後,決定將她留在虎家,除非她自己想嫁,否則他不會再逼她。


    “那就好!”要想退婚的理由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至於盤纏,你不用擔心,我銀行帳戶裏有十萬塊,你拿去用吧!”看吧,她這個人挺大方的。


    “蛤?什麽銀行?還有,你哪來的十萬……”


    對上他狐疑的表情,她驚覺自己此刻身在古代,不是一卡在手隨時都能領錢的現代。


    “嗬嗬……”換她變成憨大嬸了,“我是逗你開心的。若要籌盤纏,光賣豆腐和新娘秘書的工作實在賺不了幾個錢,畢竟也不是每天都有人嫁娶,既然我們是做豆腐的,那不如就來開間豆腐專賣店,賣臭豆腐、臭臭鍋、烤豆腐,豆腐八吃、十吃的……總之,就是一間會賺更多錢的豆腐專賣店。”


    她侃侃而談,他雖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卻聽得津津有味,整個心緒都被她亢奮情緒所感染。他發現,活力十足的纖雲令他的目光完全舍不得移開,以前他若多看她一眼,心中總覺得有罪過,可現在……


    “天呐,我差點錯過一樁大生意!”景心幽兩手握拳敲著桌麵。


    “什麽生意?”瞧,連他都為她緊張起來。


    “黃大公子的生意。”她迅速站起身,“不行、不行,這樁生意我一定要搶到,畢竟我是受害者,在道義上他應該補償我,若他要娶妻,新娘秘書的工作我一定要接到。”


    聞言,虎嘯天倒抽了一口氣,外加替她捏一把冷汗,“纖雲,不,心幽,千萬別,你好不容易從黃家脫逃,不要再自投羅網。”


    “我哪是從黃家脫逃,我可是抬頭挺胸、正大光明走出黃家的。”她反駁,接著自嘲,“何況我這麽不乖,黃家不敢要我。”


    “話是這麽說沒錯……”他不自覺附和她的說法,“不是,呃,我是說……我沒聽說黃大公子要娶妻。”他硬轉了話題。


    “也是……”她百思不解,“黃家人怎麽這麽不積極!我都告訴他們要公開徵婚,一定會有人自願想嫁給黃大公子的嗎?幹脆我連這事都包了,對,就這麽決定。”


    虎嘯天瞠目,不敢置信她要攬下這事。“心幽,不,不……”


    “嘯天哥,鍋裏還有一些蛋炒飯,你記得要吃完喔!我約廖大嬸去黃家一趟,晚了你別等我,先去睡。”語落,一抹輕盈身影像隻小蝴蝶拍翅飛走。


    “噢,好,我吃。”他愣愣地聽她的話,拿鍋鏟鏟剩下的飯欲裝碗,突地理智回籠,驚吼自己一聲,“都什麽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情吃飯!”


    丟下手上的鍋鏟和碗,他飛快奔出,急忙衝到隔壁要阻止大刺刺的心幽再做出什麽令人破膽寒心的傻事。


    “虎掌櫃,五號桌的客人點兩碗臭臭鍋,還有一盤臭豆腐,兩杯豆漿。”


    “好,我記下了。”站在櫃台內,虎嘯天記帳後,轉身將菜單夾在廚房的小窗口。


    今天是嫁娶的好日子,心幽接了新娘子化妝的工作,平日“天心豆腐專賣店”的掌櫃是心幽,她不在,自然由他這個老板兼副掌櫃來站櫃。


    “天心豆腐專賣店”開業近半個月,店裏生意不差,心幽頗有做生意的頭腦,在她的規劃下,一個小豆腐擔搖身一變,竟然也成了頗有規模的一間小店。


    想到開店之前,她不死心地三天兩頭去黃家遊說讓她包下黃大公子的婚事,真令他擔憂得一步也不敢離開她,生怕她會惹毛黃家人,遭到棍棒齊打的慘況。


    那幾天,他寸步不離,如影隨形地跟著她,見她百折不挫,鍥而不舍,最後連他也加入勸說行列,許是被他們的誠意所感動,黃家人捐棄成見,連向來自我封閉的黃大公子都點頭願意讓她一試。


    徵婚啟事一貼出,果然如她所料,一堆人蜂擁前來報名,她首先過濾的是非自願者,汰除一半人選,接下來過五關斬六將,最後隻剩兩名新娘候選人,一個是閨女一個是寡婦,大夥都選還是閨女的那位姑娘,連黃家二老都滿意閨女,唯獨心幽大力推薦寡婦,說寡婦死了丈夫原本不想再嫁,但想到自己要孤苦終老,人生沒太大意義,見了徵婚啟事,不覺得照顧黃大公子有何困難,便想前來一試。


    心幽說,縱使閨女是為了讓父母弟妹能有筆錢過好日子自願下嫁,但難保她心中沒任何一絲委屈,反觀寡婦,有了第二春,她肯定更懂珍惜夫妻情緣。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每個人各持己見,最後當然是由黃大公子自己做出決定,他覺得心幽的話頗有道理,遂選了寡婦,至於閨女,黃二公子覺得她挺乖巧,二老也很喜歡她,於是,黃家雙喜臨門,皆大歡喜。


    是皆大歡喜沒錯,兩個新娘子候選人都進了黃家當媳婦,心幽不但賺了媒婆錢,還包了新娘秘書的工作,並收了黃家一大筆謝禮,所以這間各取他和心幽名字裏一個字的“天心豆腐專賣店”,才得以成立。


    心幽聰慧過人,竟然知道要先幫自己改名,黃家才不會心有芥蒂,不讓她包下婚事。


    雖然她說是誤打誤撞,但他覺得她真的和纖雲判若兩人,纖雲也聰明,但絕無心幽這麽膽大心細,外加“說到做到”,她說要包黃家婚事就真的去做,要開豆腐專賣店,真的也就開了,接下來就是要送他進京考武狀元。


    “虎掌櫃,那位魏叔要外帶三碗臭臭鍋。”店小二來報,他回神記下把單子往廚房窗口一夾,回頭對著客人嗬嗬笑,“魏叔您坐下喝杯茶,等會兒馬上好。”


    客人朝他點頭微笑,店小二端茶上前招呼。


    心幽說,除了在店裏和街上可以繼續傻笑,其餘時候都必須恢複本性,最好不笑帶點霸氣,如此才有“武狀元”相。


    傻笑,他哪裏有傻笑?


    “虎掌櫃,那位大嬸要外帶一碗臭臭鍋,一盤臭豆腐,和一碗豆花。”


    “好的。”記帳後,他習慣性地招呼外帶客人,“大嬸,您請坐,喝杯茶,馬上就好,嗬嗬。”


    店裏生意這麽好,全都是心幽的功勞,初開店時,因為臭豆腐、臭臭鍋太臭,沒一個客人上門,她便站在店門口,大聲說“免費試吃”,一聽到不用錢就有東西吃,不到一個時辰門庭若市,客人皆不畏臭味,大快朵頤,豎起拇指頻頻讚揚,就這麽打出了名聲。


    店小二帶一位客人到樓上座位去,又有一位客人進門,他忙不迭出來招呼,“柯大嬸,進來坐,好久不見,您去哪兒了?”


    “別說了,去河邊洗個衣服摔傷,個把月都下不了床,悶死我了!前幾天我家那口子來你這家新開的店買那個臭臭鍋,真是又臭又好吃,我才吃一塊,到現在都回味無窮,瞧我,才能下床走路就馬上跑來,想吃一碗解解饞。”


    “沒問題,您坐,我馬上請大廚為你弄一碗臭臭鍋。”他彎身在柯大嬸耳邊悄聲道:“我另外送你一杯豆漿喝,就當是祝您身體早日康複。”


    “你呀,幹啥這麽客氣!”柯大嬸拍他一下,笑得可樂了。


    剛從外頭回來的景心幽,見他和大嬸聊得投機愉快,不禁莞爾,這人,令人不敢恭維的憨憨傻笑,居然成了網住師奶芳心的利器。


    她不得不承認,對付“師奶”,他真的很有一套。


    “心幽,我到廚房幫忙去。”


    廖大嬸一回來就往廚房鑽,因為廖大叔就是掌管廚房的大廚,平日她是二廚,有接到新娘秘書的工作,就跟心幽一起出差去。


    “廖大嬸,你也累了,休息一會吧!”


    “我會看著辦的。”有錢賺,廖大嬸比她還開心呢。


    聽到聲音,虎嘯天抬頭一看,見到是她,嘴角自然勾起微笑,“心幽,你回來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也許是在她改名或者更早前,他對她的感覺似乎有一點點不同,以往他對她隻有心疼和嗬護,彼此對話不多,也不敢盯著她看太久,但現在,他對她除了心疼和嗬護之心不變,還多了許多,比如他打從心底佩服她的聰慧,更喜歡這樣無話不談、精氣十足的她,還有,他可以直視她,沒有一絲罪惡感,反而,反而還……越看越喜歡。


    “嘯天哥。”他自然開心的笑容令她心頭悸動了下,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他,很帥、很性格。“我回來了。”


    一進門就有笑臉相迎,感受到有人真心在等著她回來,心頭有股暖流滑過,她,很開心。


    “等等,這不是纖雲嗎,你怎麽叫她心幽?”柯大嬸不明所以的問:“我聽說纖雲生病忘了所有人,連個性都變了,該不會是真的吧!”


    景心幽幹笑,內心卻哀歎“又來了”。原本她想好要以纖雲的妹妹的身份麵對大家,未料廖大嬸嘴快,把纖雲生病轉性的消息給傳了出去,所有認識纖雲的人大概都聽聞了,她隻好繼續當“生病轉性”的纖雲。


    “纖雲,好端端的一個秀氣閨女,怎麽會生場病就變了,我還聽說你在黃家鬧婚……”


    柯大嬸拉著她叨叨絮絮,忙了一個早上,累得不想搭理她的景心幽陪了個笑臉,“柯大嬸,我還得跟廖大嬸交代一些工作,我去廚房一下。”拋給虎嘯天一個“你來處理”的眼神,順勢撥開柯大嬸的手,疾步奔離。


    “你看看纖雲,真的變得很不一樣,以前她哪會這樣邁大步的跑……沒個大家閨秀的秀氣樣。”


    “是啊,她、她就是生病了嘛!”虎嘯天幹笑,“這樣的纖雲也挺好的不是,嗬嗬!”


    望向廚房的方向,虎嘯天真心認為個性轉變後的纖雲很好,和纖雲相比,他更覺得心幽挺好,方才她一個眼神拋來,他居然就知道她的意思,以前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纖雲不可能對他拋眼神,更遑論他能猜透她心裏所想。


    隻消一個眼神就知對方心意,這種感覺很輕鬆、很微妙,挺好的,不是?


    平日中午小憩過後,虎嘯天便如往常一般上山砍柴,除了店裏廚房柴火需求量大之外,景心幽也希望他多練習馬術,她給他買了一匹馬,砍柴之餘他得練習騎馬。不隻馬術,箭法、刀法他都得加強練習,兵法書籍“武經七書”也得熟讀,武舉考試分內場和外場,內場考筆試,外場考武藝。


    “想當武狀元可不能隻會耍蠻力,得要有帶兵布陣的頭腦。”這是心幽說的,她不知去哪兒打聽來的,連這等事她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內心五味雜陳,近來他越來越有種心幽和纖雲是不同人的錯覺,或許是兩人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差異太大,才會有此等錯覺吧!


    連她自己都說她不是纖雲,可她是因為生病才這麽說的,他又沒生病怎麽也跟著犯傻了呢。


    虎嘯天莞爾,眼前最重要的是他考武狀元一事,若讓她知道他的心思著墨在她和纖雲是不同人這等事上,肯定又要賞他一記白眼,外加教訓一頓。


    想起她斜睞他的眼神,心頭沒來由一陣悸動,雖是賞他白眼,可那眼神或帶笑或生氣,甚至嗅得出某種嬌媚味,總之,活靈靈地能勾人心魂。


    他的魂不就被勾走了!


    驚覺自己所想已超出兄妹情,他的大掌緊按住額頭,總覺得這麽做好像就能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嘯天哥,你在做什麽?頭痛嗎?”


    景心幽從店裏回來,一進屋就見他失魂般的不知在想什麽,掌心還緊壓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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