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不懂,像紮工這般隻有男人會做的工作,為何眼前的柔弱小姑娘會自告奮勇的學習?


    「王大人,時辰不早了,是否該讓草民進入天牢工作?」傅夏開口打斷他的思緒,畢竟帶著長孫嫣然出門,他還是有所顧忌。


    雖然京城的治安良好,但是日落後再出城門,還得走一個多時辰才能回到家中,帶著如長孫嫣然這般年輕貌美的女子夜歸,擁有潛在的風險,因此他打算趕緊完成工作,不要太晚回家。


    「當然。」王大人要身旁的士兵領著傅夏進入天牢,當他瞧見長孫嫣然竟然緊跟在後時,不禁詫異的問:「姑娘也要進到裏頭?」


    她停下腳步,「難不成女子不許進入天牢?」


    「當然可以,隻是僅有少許的女子願意進去,而且多半是打入天牢的罪人的家屬。」王大人解釋。


    她放心了,露出笑靨,「師父進到裏麵工作,豈有徒弟在外頭乘涼喝茶的道理?我當然要進去幫師父,王大人,我與師父可以開始工作了嗎?」


    「當然。」王大人點頭,再度示意士兵帶路。


    長孫嫣然跟著傅夏走向陰暗又傳來惡臭的天牢,一顆心怦怦狂跳,說不害怕其實是自欺欺人。


    雙手緊握,如此一來,她才能確保自己不會臨陣脫逃,尤其是走進天牢裏,鞋子踩在下樓的石階上時,濃烈的潮濕、血腥及汗臭味撲鼻而來,她更加用力的收攏十指。


    下了石階,走過長廊,僅容兩人並肩而行的石砌通道每隔十步便有一把火炬,火焰燒著木頭發出滋滋聲響,氣氛詭異,讓人不寒而栗。


    「啊……」一陣尖銳的男子叫聲劃破寂靜。


    長孫嫣然從小便被父親保護周延,從未遇上任何能傷害她的人事物,當下倒抽一口氣,雙腳不自覺的顫抖,無法再前進。


    突然,一隻溫熱的手緩緩的包裹住她微微顫動的小手,她低下頭,揚起淡淡的笑容。


    是他!


    他明明背對著她,卻還能時時刻刻知曉她最真實的想法。


    長孫嫣然望著他寬厚的背部,霎時感覺他的肩膀就是她心底無邊無際的蒼穹。


    傅夏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再放開,彷若告訴她:別怕,這裏有我。


    她的嘴角更加上揚,一顆心因為他的關心而變得火熱。


    他蹙起劍眉,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他的動作為何總是快過思緒?每每還沒有思考清楚,便做出保護她、關懷她的舉止。


    明明知道自己無法接受愛情,也清楚的明白注定一輩子孤獨,但他的想法為何總是因為她而消失無蹤?


    傅夏不想承認,也不敢承認,但是當他握住她的手時,無論是在龍門大街抓住她顫抖的手,或是方才握住她因為驚嚇而抖動的柔荑,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一件無可撼動的事實——


    他的心早已為她而沉溺,他的堅持早已為她崩裂。


    不想承認卻也無法否認,他那顆傷痕累累、注定漂泊的心有了新主子。


    第五章


    建築在地底下的天牢十分陰暗潮濕,隻有供獄卒們休憩與拷問的空間有小小的窗戶,惡臭衝天。


    長期處在惡劣環境的獄卒們早已習慣,生平第一次踏入天牢的長孫嫣然卻不斷作嘔,為了不讓傅夏感到困擾,努力的隱忍,小手緊抓著衣擺,期盼自己爭氣些。


    一名獄卒帶著傅夏與長孫嫣然來到一個容得下二十幾人的空間,「傅紮工,你先在這裏準備工具,我去將犯人帶來。」


    「麻煩了。」傅夏點點頭,接著打開布包,拿出牛皮製的刺青工具包,攤平在木桌上,裏頭整整齊齊的放著大小不一的雕刀。


    「來這裏到底要做什麽?」她總算有機會與他獨處。


    「工作。」他低著頭,簡單的回答。


    「我知道是來工作,但是你究竟在做什麽工作?」她噘著嘴巴,


    他微微揚起嘴角,不讓她看見苦澀自嘲的笑容,「做磨滅一個人後半生幸福的工作。」


    「什麽意思?」長孫嫣然依舊不解。


    這時,方才的獄卒帶著一名衣衫襤褸、蓬頭垢麵、雙手與雙腳全被捆上生鏽鐵鏈的男子走過來,這彷若地獄爬出來的犯人肮髒汙穢不堪。


    她嚇了一跳,倒抽一口氣。


    「坐下!」獄卒用力將犯人壓在鐵椅上,其他獄卒也眼著上來,合力把犯人的手腳固定在鐵椅的把手與椅腳的鐵環裏。


    「我是冤枉的,獄卒大人,請你幫我跟相國傳話。」犯人不停的扭動,聲音因為許久未曾喝水而沙啞。


    「這我可不能做主,況且相國大人還向皇上稟報你的所有罪刑,被叛流放邊疆已經是皇上給你的恩賜。」獄卒雙手交抱胸前,悻悻然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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