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會懂的。」她決定放棄抗拒,接受他過大的力氣捏痛自己,因為唯有如此,她才不會輕易的委屈哭出聲。


    「你不說,我怎麽會懂?」東方冉暴躁的口吻在她柔和的嗓音中逐漸平複,如今眼底抹上心疼的情緒,想聽她說完始末。


    朱靈沉痛的望了他一眼,從他憤怒的眼神中找到說話的勇氣,深吸一口氣,雲淡風清的開口,「我娘為了生下我而喪失性命,在我年幼時,愛妻甚篤的父親為了忘卻喪妻之痛,把所有的精力與注意力全都放在官途上,那時我一方麵為了不讓他擔心,另一方麵也為了派遣無聊,所以看遍了父親書房裏所有的書籍,而我最有興趣的是天文地理方麵的書籍。」


    她依然記得,在一次難得陪父親外出,夜裏返家時,舉起小小的手,指向方的天際,疑惑的發問,「南邊的朱雀星宿排列方式和顏色,怎麽跟書裏說會有乾旱的模樣如出一轍?」


    三日後,生產白米最大宗的農年縣爆發三十年來最嚴重的旱災,一連十個月都沒有下雨,導致糧食嚴重缺乏。


    朱靈一次又一次的預言,總在不久後一一印證,讓朱靈的父親頗感詫異,直覺自己唯一的女兒一定是奇才。


    「我十五歲那年,爹因為一次嚴重的失誤,幾乎丟掉官職,好在皇帝從小受到父親許多暗中幫助,所以以停職三個月做為處分,但是爹深知自己的烏紗帽已經搖搖欲墜,因此將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她輕淺的開口,但當時父親當日擔憂的神情依舊在她的腦海裏縈繞不去。


    東方冉沒有出聲,深黑的眼瞳盈滿擔憂與心疼。


    「爹被停職的那三個月,他想起我有勘查天文的資質,於是帶著我上天山,想見被稱為『天山老者』的人,欲請老者收我為徒,教我更高深的天文地理學。」


    朱靈想起十五歲那年,鮮少出門的她被父親拉著爬萬分險阻的高山,她細嫩的腳皮都磨破了,卻連抱怨或喊痛的勇氣都沒有。


    聽到「天山老者」四個宇從她的嘴裏吐出,他不禁愕然,下一刻卻笑話自己,他不是早已知道他們父女倆曾上天山探訪?


    「你父親要你學更高深的學問做什麽?」他總算開口問話。


    「我爹說,他希望我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欽天監女監正。」當時的詫異情緒,她依舊記得,完全將父親說的話當作異想天開,卻忘了他想穩住烏紗帽,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聽起來很荒謬,不過你的確是做到了。」


    朱靈低下頭,露出苦澀的笑容,個中苦楚不是一語能輕易的道盡,她想,就連料事如神的東方冉都難以明白她這些年來嚐試的苦澀滋味。


    「這些日子來,我想你的辛苦一定是一言難盡。」他低沉的嗓音隱含著心疼,大掌輕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心底的難受不比她少。


    「謝謝你。」她偏首,肌膚緊貼粗糙的掌心,揚起甜膩的笑靨。


    他拉著她來到擺著簡單菜色的圓桌旁,一起坐下,然後不解的問:「你說你父親帶你到天山,結果呢?最後怎麽又會跑到西域?」


    「我們找到了天山老者的居所,可是他老人家不肯出門,隻說了八個字。」朱靈想起那日從屋裏傳來一道低啞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說了政變她往後生命的八個字。


    東方冉微蹙眉頭。他怎麽會不知道天山老者同父女倆說了哪八個字?因為他便是人們口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的天山老者呀!


    隻是他還來不及開口跟她承認,便被她接著說出口的話狠狠的敲痛心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珍惜咫尺,縱橫未來』,是天山老者唯一說的話,那時我父親一味的認為這八個字是天山老者對他的開示,因此在下山的路上突然抓住我的手,告訴我,他有救了。」朱靈一五一十的敘述始末,卻不知東方冉聽得膽戰心驚。


    「開示?你父親說這是天山老者對他的開示?」他詫異的看著她,心髒狂跳,幾乎要衝破胸口。


    對於他的異樣,朱靈略顯疑惑,但還是點頭,繼續說下去,「我爹說天山老者要他『珍惜咫尺,縱橫未來』,就表示要他珍惜在身邊的我所擁有的資質,靠著我的資質,將來一定能讓他縱橫官場。」


    「什麽?」東方冉難以置信,這明明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呀!


    當時他透過窗欞瞧見靈秀的朱靈,隻是想用這八個字告訴朱老,毋需太在意功名利祿,珍惜身旁孝心十足的女兒,無欲無求,才能舒坦的度過未來的每一日。


    豈料利益薰心的朱老竟然曲解他的意思,害得朱靈往後五年無法過著平凡女孩的生活,成為父親穩住烏紗帽的犧牲品。


    是呀!當時的他怎麽也沒想到,跪在屋外,口口聲聲要他幫助的朱老,心中充斥著權力欲望,他說的任何話語對朱老而言,都能轉化成一保仕途順遂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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