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紹白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為了一杯咖啡,來這裏給人洗臉,他是真的瘋了嗎?人家都擺明不歡迎他了,他幹麽執拗的非要在這裏耗著?


    不過就是一杯咖啡!


    他微惱地霍然起身,丟下了五張千元大鈔,轉身走出茉香咖啡館。


    “老板娘……”阿桂看著桌上的五張大鈔,支吾了起來。


    沈茉馨更氣了,衝上去抓起那幾張大鈔,快步跑出咖啡館。


    沈茉馨一路追著齊紹白來到他的車前,齊紹白卻突然停下步伐,轉身麵對她。


    他一直知道她跟在他後頭,隻是考慮著要不要麵對她。


    最後,又是感情戰勝了理智,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為什麽要對他這樣不友善。


    沈茉馨上前就把鈔票塞還給他,“把你的錢拿回去,不要用錢來糟蹋人。”


    “我隻是付我點的咖啡錢,沒有拿錢糟蹋人的意思。”她一開口又是指責,讓他壓下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點了幾杯咖啡丟個五千塊,還說不是故意糟蹋人?根本就是睜眼說瞎話!”


    “老板娘……你叫沈茉馨對吧?名字很美,但是你的個性真的是和名字一點也不搭,一點也不溫柔婉約,還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齊紹白被激怒了,她沒任何理由的一再給他臉色看,令他忍不住出言反擊。


    但出言不遜的結果,就是冷不防又挨了一巴掌。


    這女人也太愛打人了吧!齊紹白錯愕的瞪著她。


    沈茉馨自己也很吃驚,她的脾氣一向很好,不管過去還是這三年,她總是把自己的情緒控製得很好,但他再次出現後,她常常管不住自己的情緒。


    而沒去注意他說法的怪異之處,卻被那句“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惹火了。


    “我不會道歉,是你自己出言不遜。還有把你的錢拿回去,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她抿抿唇,壓下莫名其妙的一點歉疚,冷冷瞪著他說。


    分手還能當朋友,離婚還能當朋友,有些情況下或許是可以的,但是,在他把她和小齊當垃圾一般丟棄之後,那就絕對不可能了。


    她轉身準備離開,齊紹白卻再度開口。


    “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我實在不能理解,要判人死刑也得告訴我犯了什麽罪吧?”


    聽了他的問題,沈茉馨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她側著臉回答他,“答案,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怎麽問起我來了呢?”


    這問題,三年前她也想問,她當年到底犯了什麽錯,要被那樣對待?


    齊紹白真的被搞糊塗了,他該記得什麽?“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可以說得明白一點嗎?”


    他還真會裝,沈茉馨的耐性再度被磨掉。


    她轉身,冷漠地哼著氣說:“你接下來該不會要說你失去記憶吧?那實在太老梗了。”


    “我是失去記憶了。”不管多老梗,這都是事實。


    他回答得毫不遲疑,倒真的把沈茉馨給嚇到了。


    她愣了好久,猜想他所說的話可信度有多高?


    但很快的,她又武裝起自己,“有些人很傻,無論有沒有錯都被傷得遍體鱗傷,但是聰明人也不要太過分,傷一個人一次就夠了,不要惡劣的還想傷人第二次。”


    她冷漠卻帶著痛苦的話語,深深的刺進了齊紹白的心坎,感覺好像他真的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這是什麽意思?請你說清楚一點……”


    “我沒什麽好說的。”


    “拜托,請你跟我說清楚點……”他苦苦央求著,他真的需要一個人來告訴自己一個被遺忘的事實。


    但是,沈茉馨拒絕和他繼續對話、拒絕相信他沒有裝傻,她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一聲尖叫後,沈茉馨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滿身大汗,才知道原來她作夢了。


    而且是作惡夢。


    她夢見齊紹白出了車禍,血淋淋的躺在地上,她怎麽叫都叫不醒他,甚至沒有任何人對他伸出援手,而她隻能不斷的哭喊著,卻使不上丁點力氣幫助他。


    後來,齊紹白就不見了。任憑她怎麽找都找不到他,而就在她尋找的時候,陷入了一陣迷霧裏,結果換成她被困住了。


    她知道為什麽會作那種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肯定是白天齊紹白說了那些話,她壓力太大,才會作了那個惡夢。


    人是善於記憶的動物,尤其對痛楚的記憶猶為深刻,所以俗話才會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她曾小心翼翼的把記憶封存,不去碰觸、不去回想,以為隻要不揭開那個盒子,就會漸漸遺忘。


    但事實證明,記憶抹不去,而痛一直根深柢固著,愛得越深,留下的傷痕就越深刻。


    可就在她一味認定齊紹白辜負她時,他卻說了一番顯示事實是另外一回事的話,那深深困擾著她。


    “失去記憶?可能嗎?”


    她也想相信他說的話,但是一切又巧得讓她無法相信。


    “失去記憶,卻又跑到我店裏來,還是經過了三年?又不是在演偶像劇,哪來那麽多巧合。”


    這些年,她帶著小孩,雖然刻意低調過日子,把兒子的名字從“齊嘉齊”改成“沈嘉齊”,但是卻改不了他是齊紹白兒子的事實。齊家很有錢,要找到他們母子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隨便找個征信社調查一下,大概就能找到他們。


    所以她不認為一切隻是巧合,反而覺得他是刻意找他們,他的出現別有用意。


    而想來想去,能讓齊紹白大費周章地找他們母子的理由,就隻有小齊了。


    “他後悔把小孩給我了嗎?”


    當年,是齊家主動放棄監護權,她站得住腳是可以放心的,但是,她卻無法老神在在,心裏總是感到不安。


    齊家很有錢,真要和她爭小孩,她的勝算大嗎?


    也許她是在庸人自擾,但是這些年,小齊是她唯一的心靈寄托,她無法想象,萬一連孩子也失去了,她會怎麽樣……


    “我是不是該去找個律師諮詢一下……”


    她陷入想象,想著要如何防備齊家的手段,想著要怎樣反擊,完全忘了時間。


    一直到聽到兒子的叫喚聲,她才頓時清醒。


    沈嘉齊穿戴整齊的站在她的門口,“媽媽,你沒準備我的早餐,我上課要遲到了。”


    慘了!她真的是緊張過頭了,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今天到外麵買早點,你先到客廳等媽媽,媽媽換了衣服就出發。”


    她快速的跳下床鋪,抓了一套衣服就衝進浴室,他們要花最短的時間整裝出發。


    他一夜無眠,翻來覆去想的都是沈茉馨說過的話,齊紹白左思右想就是想不通她的話。然而即使過了一夜,想到她那受傷的眼神,他的心還是會揪痛。


    到了公司,他仍然有些恍神,老想著那個煮咖啡的模糊身影,甚至還多了仿佛在哭泣的背影。


    他想再找沈茉馨問個清楚,但是……他想起她給的那兩個巴掌。


    “那女人……可真強悍!”


    她連打他兩次,根本是毫無理由的厭惡他,要從她口中打探到真相可能很難,所以他決定從沈嘉齊著手,至少,沈嘉齊不討厭他,甚至是站在他這邊的。


    於是齊紹白下午就展開行動,不過有過前車之監,他可不敢再隨意把沈嘉齊帶去別的地方,而是到他的學校門口等待。


    沈嘉齊一踏出校園,就看到齊紹白了。


    “帥哥叔叔,你怎麽會在這裏?”


    “叔叔特地來找你的,吃飽了嗎?”


    “吃飽了,學校有營養午餐。”沈嘉齊笑著回答,很想跟齊紹白多相處一會,但想起那天被母親責備,所以忙說:“叔叔,我得快點去我媽媽的咖啡館,不然媽媽會生氣。”


    “好,那叔叔陪你走到你媽媽的咖啡館。”齊紹白把手伸給他。


    但沈嘉齊很早熟,他笑著搖頭說:“叔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牽著手也不會走丟的。”


    其實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路上都是同學,如果他牽了齊紹白的手,明天到學校肯定會被同學笑。


    但有時候他也會羨慕起那些牽著爸爸手的小孩。


    這孩子,早熟得令人心疼。齊紹白沒勉強,隻伸手接走他沉重的書包,隨即往肩上扛。


    “叔叔這樣好像別人的爸爸喔!”強壯威武,就像山一樣的爸爸。見齊紹白不費吹灰之力地把書包扛在肩上,沈嘉齊忍不住崇拜的看著他。


    “是嗎?那可以回答叔叔一個問題嗎?你爸爸呢?”


    沒想到沈嘉齊一聽到他的問題,就把頭垂了下來,沉默不語。


    “怎麽了?叔叔說錯話了嗎?”齊紹白連忙蹲下身詢問。


    “沒有……我沒有爸爸。”


    “每個人都有爸爸,你當然也有。”


    “我知道我有,在我很小的時候,也有個很疼我的爸爸。”


    “然後呢?他去哪裏了?”


    “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反正有一天他就不見了,隻剩下我和媽媽兩個人,而且媽媽再也不說爸爸的事情。”


    “是嗎?那你記得你爸爸叫什麽名字嗎?”齊紹白很不解,怎麽有人能這麽狠心丟下自己的親骨肉不管?


    沈嘉齊搖著頭,苦惱的說:“那時我還太小,才剛上中班,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我媽媽都叫我爸爸小白。”


    “小白?”他聽到沈嘉齊口中吐出的名字,頓時愣住了,那名字聽起來挺像寵物的名字,“你沒記錯?”


    “沒錯啊,我媽媽都叫我爸爸小白。”


    當沈嘉齊再度信誓旦旦的強調時,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聯想,小齊的爸爸叫小白,而他叫做齊紹白,這該不會有什麽關聯性……


    再想想沈茉馨對他的態度,他益發覺得其中有很大的疑點。


    “小齊,你有爸爸的照片嗎?可不可以借給叔叔看一下?”


    不問還好,一問,他卻突然哭了起來,“沒有……我好想爸爸……我爸爸為什麽不回家……是不是小齊不乖……”


    “小齊乖,沒事,叔叔相信,這絕對不是小齊的錯,小齊不哭喔!”沈嘉齊哭泣的模樣,再度勾起他的父愛,讓他既心疼又不舍。


    小齊的爸爸是誰,為什麽會丟下這麽乖巧的孩子不管?而他,是不是和這對母子有什麽關聯?


    人是有根的動物,既然生在這世界上,曾經發生過什麽事,總是有跡可循的,齊紹白本想打電話問母親自己的過去,但拿起話筒,就打消了念頭。


    如果他和沈茉馨母子有什麽關係是事實,但他卻至今才知道,就意味著他們對他隱瞞了真相,既然隱瞞了,那就算他問再多次,他們肯定也不會說實話。


    所以他隻能自己找答案。


    他到台灣本就是要找出他殘存記憶中的人是誰,本來他不認為父母會刻意隱瞞他,認定沒有一絲線索隻打算碰運氣,但這次,他有了一點蛛絲馬跡,自然要抽絲剝繭,把他的過去徹底挖出來。


    他要許助理到戶政事務所調他的戶籍謄本,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戶籍資料上寫得非常清楚,他是在三年前除籍,而不是如他父母所說,高中以後就到美國。


    更讓他大感意外的是,在他的戶籍資料中,出現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兩個名字。


    一個是沈茉馨,一個是沈嘉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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