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秋水複生之後的身子太過虛弱,無法替孩子喂奶,等她的狀況轉好之後,奶也已經退得差不多了,所以孩子依舊讓奶娘喂奶照料。


    “我讓她先休息,我現在就將安兒抱過去。”典秋水說著從椅子上起身。


    “還是我把孩子抱去吧。”鑒知陽即刻抱過孩子,不舍得她太過勞累,就算隻是走這麽小小的一段路。


    典秋水有些無奈的讓他抱走孩子,直到現在他還是將她當成走個三步就會虛弱昏倒的人兒,簡直小心過了頭,真讓她哭笑不得。


    鑒知陽抱起孩子,對這孩子的感覺依舊五味雜陳,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喜歡不了,卻又不能再討厭下去,因為他可不想再讓秋兒為了此事而落淚。


    他離開房間,走了一小段路,到奶娘所住的房門前,敲門讓奶娘接手將孩子抱進房去,之後才轉身回房。


    然而回房的路才剛走一半,體內深處突然傳來一股異樣的不適,緊接著頭暈目眩,意識也突然渙散,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伸手扶住一旁的牆麵,猛力搖晃腦袋,趕緊抓回自己的意識。


    鏡靈,你到底想做什麽?


    鑒知陽沒有開口,他知道鏡靈可以感知他想說的話,最近這陣子他的意識渙散已經不是頭一次發生,不定時會發作,且完全無法控製,總覺得鏡靈在蠢蠢欲動,似乎另有所圖。


    他先前就覺得鏡靈想附在自己身上的理由絕不簡單,現在鏡靈的真麵目似乎慢慢顯露出來,他不得不戒備。


    沒想做什麽,是你多心了。


    不,你肯定想做些什麽,要不然這陣子為什麽我的身子總有異樣,甚至是暫時失神?


    或許是你這陣子太過勞累,一邊要分神照顧自己的妻子,一邊又要顧及鏡坊的生意,才會不堪負荷。


    真是這樣?不對,他知道沒這麽簡單……


    “陽,怎麽了?”典秋水等了好一會兒,始終沒等到鑒知陽回房,幹脆主動走出來尋他,“身子不舒服嗎?”


    “沒事。”鑒知陽馬上打起精神,掩飾身子的異樣,牽住她的手往回走,“咱回房去吧。”


    “嗯。”典秋水雖然沒再追問下去,但內心的擔憂已經越來越強,不安也日漸擴大。


    他肯定有什麽問題,但他就是不說,她該怎麽辦才好?


    “喂,你們聽說鑒家那件事了沒有?”


    “你指的是他們家媳婦死而複生的事?”


    “對對對!就是那件事……”


    熱鬧的酒樓內,一樓寬敞大廳某一桌客人正津津樂道談著在典秋水身上發生的奇事,同桌有人認為是神靈顯靈,有人卻嗤之以鼻,甚至有人還覺得內情恐怕不簡單,說不定是不知哪來的遊魂借屍還魂,早已不是原來的典秋水,總而言之,各種說法都有,真是光怪陸離。


    而在二樓某間包廂內,鑒知陽正接待著生意上的客人,當生意皆已談妥之後,鑒知陽與客人一前一後步出包廂,兩人有說有笑,氣氛非常和樂。


    “嗬嗬嗬……能與靈鏡作坊合作,可是件難得且開心之事,鑒少坊主,以後就要多多指教了。”


    “那是當然,咱們肯定會合作愉快的。”鑒知陽笑意盎然的回答。


    “唷,那不是前不久妻子才死了,卻又莫名複生的鑒家少坊主嗎?”一道明顯帶有惡意的嗓音突然從包廂長廊後頭傳來,聲音是又大又響亮,像是怕其他人不知道一樣。


    鑒知陽的腳步一頓,雙眉微蹙,他不必回頭就知道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薛記鏡作坊的薛坊主!幾年前薛坊主買通地痞無賴差點害得他失明的事,因為地痞無賴在行凶後逃逸無蹤,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薛坊主指使,隻能不了了之,不過在那之後,鑒知陽對薛記鏡作坊就有極高警戒,能避就避。


    在鑒知陽他們後頭的正是中年的薛坊主以及他的兒子,“鑒少坊主,咱們還真是羨慕你,不僅鏡坊生意做到揚州第一,甚至大唐第一,連愛妻也能死而複生,果然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事。”


    鑒知陽並不打算理會薛坊主,對自己的客人笑道:“咱們下樓吧,您先行。”


    “好。”這位客人是從外地來的,所以沒聽過傳言,雖然對薛坊主所說的話感到納悶,不過也挺識相的沒在此時多問。


    “爹,鑒少坊主瞧不起咱們呢。”薛坊主之子哼笑著,“也難怪,做大事之人就要像他這般穩若泰山,無論有任何流言蜚語都不為所動,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情,早就趕緊將妻子給休了,免得替家中帶來災禍。”


    客人已經下樓,鑒知陽本來也要跟著下樓,卻在此刻頓下腳步,轉過身來,終於麵對薛坊主父子,“你們剛才所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怎麽,鑒少坊主沒聽過嗎?”薛坊主來到他麵前嘲諷的冷笑,“有人說你那妻子根本就是外頭的孤魂野鬼借屍還魂,虧你們還真以為她死而複生,將她如何的珍惜嗬護,說不準那借屍還魂的野鬼會引來災禍,到時你們全家恐怕無一幸免。”


    “她才不是什麽孤魂野鬼附身,她是真的死而複生,你們什麽都沒瞧見,就最好別亂說話。”鑒知陽壓抑著怒火,冷瞪著薛坊主。


    他絕不允許其他人將她視為妖魔鬼怪,在他背後說三道四也就算了,但薛坊主明顯挑釁的意圖,他就不能不理會。


    “鑒少坊主生氣了?”薛坊主之子繼續加油添醋,“大家都這麽說,又不隻咱們這樣講,你要是有辦法,就去封住所有人的嘴呀。”


    “封不封其他人的嘴,那是我的事,我現在隻要求你們別再胡言亂語。”


    “你當你誰呀?憑什麽你要求咱們就得照辦?”薛坊主之子毫不客氣的反駁回去。


    鑒知陽雙眸微眯,內心的怒火瞬間高張,再也壓抑不住。


    就在同時,一股強烈的氣場從鑒知陽的體內散發而出,將薛坊主之子狠狠往長廊盡頭震飛出去,嚇壞了就在一旁的薛坊主。


    “啊……”


    “兒子……”


    “轟”的一聲,薛坊主之子撞破長廊盡頭的窗子,從二樓摔到酒樓外的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得全都退開來,不敢靠近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的他。


    “發生什麽事了?”


    “是酒樓有人鬧事嗎?要不怎麽有人從二樓摔下來?”


    薛坊主臉色一白,又驚又怕的瞪著鑒知陽,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什麽事,緊接著腳步踉蹌的趕緊奔下樓去,擔心自己兒子的狀況。


    他就隻有這麽一個兒子,絕對不能有事呀!


    而鑒知陽呆愣在原地,遲遲回不過神來,在聽到外頭傳來薛坊主淒厲的哭喊聲之後,他才猛然回神,忍不住流出一身冷汗。


    剛才他在做什麽?在憤怒之極的那一瞬間,他的身子完全不受控製,一股力量就從體內發散而出將人給震飛出去,那絕對不是他的力量,而是……鏡靈的力量!


    一切都失控了,而他也闖禍了!


    在倉惶離開酒樓後,鑒知陽回到鋪子裏,直接走進後頭的廂房內休息,臉色異常蒼白,明顯心神不寧。


    他坐在椅子上,心驚膽戰的摸著自己依舊激烈狂跳的胸口,完全冷靜不下來,甚至感到驚恐。


    他有種越來越無法控製的違和感,總覺得自己的意識受到鏡靈越來越強烈的幹擾,甚至想取而代之,而他的身子也受鏡靈的影響漸深,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這難道才是鏡靈真正的目的,想占有他的身子,取代他存在這世上?


    鏡靈,剛才那事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為什麽?為何要這樣傷人?


    他根本不敢去確認薛坊主之子是死是活,狼狽的逃了回來,雖然他身子完全沒碰到人,這也不是他的意思,但他依舊無法擺脫罪惡感。


    我在幫你出氣呀,況且那種人渣,活在世上也是多餘,多死幾個反倒對人世間是好事。


    鏡靈的口氣明顯的不以為意,完全不將人命當一回事,隱隱帶著邪氣,這樣的體認讓鑒知陽更是心驚,恐怕這才是鏡靈的真正麵目,一剛開始的無害根本就是引誘他掉入陷阱的偽裝。


    怎麽辦?他似乎惹上一個不得了的大麻煩,而兩方之間曾經訂下的約誓,讓他無法擺脫鏡靈,想反悔都不可能。


    “少坊主。”此時陳亮進到廂房內,關心的問:“你還好嗎?需要我去喚個大夫過來瞧瞧嗎?”


    “不必喚大夫,我沒事,隻要休息一會兒就好。”他努力保持鎮定的回道。


    “那……好吧。”雖然不放心,但陳亮還是暫時離開廂房,打算若過一會兒鑒知陽的狀況還未好轉,就去請大夫過來一趟。


    陳亮離去之後,鑒知陽不由得重歎一口氣,心想不能讓情況繼續失控下去,他必須要製住鏡靈不可。


    但要如何製住?他必須先想辦法弄清楚鏡靈的真正目的不可!


    鏡靈,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想借由我的身子做什麽?


    嗬……你不適合知道,也最好不要知道。


    為什麽?還有,我不許你再試圖幹擾我的意誌,甚至是控製我的身子,你無權這麽做!


    哈哈哈……若有辦法你就靠自己的意誌壓下呀,再過一段時日,你的意誌會越來越薄弱,直至被我盡數壓下,到那個時候,你的身子就是我的了!


    鑒知陽狠狠一顫。鏡靈果然在打這個主意,想要占據他的身子!


    若真被鏡靈得逞了,他真不敢想像,情況會變得如何可怕!


    “喂,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陳亮焦急的嗓音突然從外頭傳來,讓鑒知陽回過神,一種不好的預感瞬間出現,恐怕是有大事發生了。


    沒過多久,好幾名官兵闖入鑒知陽休息的廂房內,冷著表情詢問:“你就是鑒知陽?”


    他的心一沉,大概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正是在下。”


    “有人向官府報案,說你意圖行凶殺害,你最好乖乖跟咱們回去,免得多吃苦頭。”


    在工作坊裏,典秋水本來看著一麵由自己繪製紋樣的銅鏡成品,尋找是否有缺失之處,卻突然心一突,莫名的心神不寧,之後就再也無法專注心神工作。


    怎麽了?她從未有如此心神不寧的感覺,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


    “秋水,你在發什麽愣?”鞍作淳郎走過來,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便關心的問道。


    “呃?”她趕緊回過神來,朝他一笑,“沒事。”


    她要自己別多心,趕緊重新抓回注意力,卻還是不得要領,總感到有些心浮氣躁。


    “不好了!出事了……”


    陳亮在此時慌慌張張衝回鏡坊,一路奔進工作坊裏,不斷拚命喘氣。


    “陳亮,你怎會到鏡坊來?鋪子出了什麽事?”典秋水緊張的問。


    陳亮又喘了好幾口氣後,才有辦法回答,“少坊主……少坊主被官差給抓走了!”


    “什麽?”典秋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官差為何要抓他?什麽理由?”


    鞍作淳郎一臉錯愕訝異,“這其中是不是哪裏出了什麽差錯?”


    “我也不清楚,官兵隻說有人向官府報案,說少坊主意圖行凶殺害,就這麽將少坊主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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