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弦當初還奇怪了,怎麽人家路府的地盤賀楓知道的這麽清楚。結果賀楓說的一本正經,「我不知道,但是應羽知道。」


    她明了,應羽是直接為皇上辦事的,自然有情報來源。她在這院子裏蹲了好久,臉都快凍僵了,賀楓他們才姍姍來遲。


    「你怎麽不等天黑再來,給我收屍得了。」她站起來直跺腳,「你曉得在裏頭大吃大喝,老子擱這凍死了。」


    「都是我的不是,叫沈將軍委屈了。」路驀然朝她作揖。


    賀楓則是把一個小暖手爐給她,沈思弦一捏就覺得好暖和。她擺擺手,「別在外頭站著,去裏頭窩風的地方。」


    賀楓去給他們把風,沈思弦也不嫌棄髒,找了塊地方坐下,「路驀然,你可真有本事!自己明明有了妻子,還去招惹霓裳。我怎麽看不出來呢?就你這樣敢做不敢認的,霓裳居然為了你命都不要了。」


    「她如今可還好?」路驀然白著臉問。


    「你倒是敢問。死呢,是死不了的。不過她也不大想活了,打算一個人把這罪都扛下。」沈思弦拍拍腿,「我是沒你這麽心狠。人家一個姑娘,花一樣的年紀,白白死了多可惜。所以我希望你能親自勸勸她,買賣不在,仁義在。你不要人家了,總不能讓人家把命也賠進去了。」


    路驀然苦笑,「我何嚐不希望她能好好活著。也何嚐不希望能擔負一切,同她在一起。隻是世事難料,有些事情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也罷,此生是再沒指望了,便是我死了,我都不願意她死。」


    沈思弦皺皺眉頭,這話怎麽聽了不大對勁。合著路驀然心裏是有霓裳的,她舔舔嘴,「你娶長公主是因為皇命難為吧?」


    皇家的婚姻隻有兩種,要麽送去和親,一輩子回不了故土。要麽強取豪奪,看中哪個就搶回來,不要也得要。


    兩情相悅的這種,幾乎沒有。


    路驀然搖搖頭,「是與不是都不是那麽重要了。京城裏那些命案已經是霓裳的罪孽了,而這一切都是我引起了,就算償命也該是由我來。」


    路驀然走了,走的背影十分落寞,看著像失了魂一樣。


    「怪可憐的。」沈思弦瞧著他的背影唏噓不已,「倘若當年他沒有娶長公主,興許能跟霓裳過的很好。」


    她娘臨走前拉著她的手跟她說過人這一輩子還是要找個相知相愛的人過,否則這一生都過得不如意。


    她沒有經曆過情愛的悲痛,可是看的聽的也不少了。路驀然這樣子活著,其實跟死了也沒有什麽區別。


    「富貴滔天,可是卻是拿最珍貴的東西交換來的。這樣做真的值得嗎?」路家那個時候抗旨,皇上心生不滿,但也不會就此殺了他們全家。說到底還是路家放不下這滔天富貴,所以連路驀然的婚姻也可以犧牲。」


    沈思弦隻覺得深深無力,「賀楓,倘若你我並未彼此傾心。我們這段婚姻也會變得毫無意義是不是?」


    這個問題賀楓倒是從來沒想過。他不是他娘,沒有從一開始就抗拒這段賜婚。起初他以為反正都是要成親的,至於娶誰那都是無所謂。


    徐瑩和石清煙他心中確實是不大喜歡,可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遇上沈思弦。


    至此之後他眼裏再也沒有別人了。


    「我是不是該說一句,你我都足夠幸運。」賀楓垂下頭,抵住她冰涼的額頭,「思弦,大約你我之間上輩子都是做多了好事的人。」


    她噗嗤一聲,樂不可支,伸手在他腦門上戳了一下,「哪有人這麽往臉上貼金的。」她又歎氣,「要說好人你肯定是。我犯下的殺孽這麽多,我下輩子估計要成畜生了。」


    她以前從來沒覺得自己不夠好。可是遇見了賀楓,她就覺得自己哪裏都不夠好。


    賀楓冰清玉潔,而她卻是滿手鮮血。


    「傻姑娘,你若為畜生道。那我便做養你的那個人。」他想了想,「若你為狗,我便養你護你如親兒。若你為豬,我便好吃好喝供著,若你為虎,我便開山辟地護你一世無憂。」


    這話聽著怎麽如此別扭呢?好像哪裏不大對的樣子,沈思弦眯起眼睛,「你為什麽不說你也和我一起淪為畜生?」


    賀楓挑眉,牽過她的手,慢慢給她捂熱了。他一笑,「我是好人,下輩子定然還是投胎為人。」


    這一趟什麽收獲都沒有,沈思弦都有點氣餒了。賀楓提前離席,帶著她在街上瞎晃。到了年關街上許多店鋪都關門了,沈思弦就是想找個餛飩攤都難。


    「前年還是去年也是快年的時候,我還在戰場上。那時候戰事吃緊,整個人都是提心吊膽的。雪魄給我下了一碗餛飩,我覺得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沈思弦歎了口氣,「可是後來雪魄再給我做,就沒有那種味道了。」


    賀楓勾著她的手,「你若喜歡吃,往後每一年過年我都陪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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