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楓麵色煞白,還要再說,祁慶帝卻忽然抬頭。帝王高高在上,即使麵容沒有他生得好,可是身上那種王者之氣也是他沒有的。


    「賀愛卿,朕其實想過你同沈將軍是否真的合適。她是武官素來大大咧咧慣了,可你是個讀書人,你家中規矩也多,怕是思弦並不能適應。當年思弦同朕一起喝酒吃肉,一起殺敵,她這人最不喜歡被束縛。當時也怪朕,沒想清楚。」


    賀楓站在下首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好在祁慶帝隻是點到為止,沒有再往下說了。他渾渾噩噩的走出禦書房,連腳下的路都要看不清。


    宮道長又長,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似得。他想起來一件事,其實京城有不少隱秘傳聞,有一則說的就是當今天子同那鎮國將軍沈祺的侄女的陳年往事。


    據說天子當年未登基之前同沈思弦感情甚篤,二人策馬奔騰,有酒共飲,共賞明月清風,實在是一段江山美人的佳話。


    他還想起賀凖說的那些話,當時為著沈櫻進宮的事情沈思弦來求過祁慶帝。夜裏下了大雨,她留宿帝王寢宮,一夜未歸。


    他死死捏住手,告誡自己不可去想。沈思弦是什麽樣的性子他再了解不過了,她絕不會是那樣的女子。


    可是祁慶帝看她的眼神,祁慶帝剛才對他說那番話的語態,分明就是一個男子對心儀女子的占有。


    帝王,肖想他的妻子。


    賀楓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什麽偏偏在他們成親那一日,為什麽偏偏在他們拜堂的那一刻聖旨來到。


    祁慶帝後悔了,根本就不想讓沈思弦嫁給他!賀楓滿身的冷汗,腳步慢慢拖塌下來。他一生都鮮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刻,可是如果他的猜測是對的,他要怎麽保護沈思弦。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祁慶帝的皇位本就是踩著父兄的鮮血上來的。一個臣子而已,隻要他願意隨時就能找借口處置了澄郡王府。


    他不怕死,可是他還要同沈思弦白頭偕老,還要澄郡王府那些人,決不能平白送命。


    賀楓離了宮,一個人坐在馬車上想了很久。回到府中後他讓下人都下去,自己坐在書房中想了很久。直到傍晚時分書房的門才被他打開,他臉上已經恢複了那種平靜,恬淡的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大漠的天氣時好時壞,賀寒常年養尊處優,一時半會還真的適應不來。沈思弦一走他就受涼病了,待在帳子裏足不出戶養著,卻接到了京城過來的密函。


    身為一個要造反的王爺,沒點自己的勢力都不可能。他私底下的情報網和渠道可能比祁慶帝還厲害,他裹著被子從床榻上起來,抖開信,神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王爺?」送信來的是他暗衛中的一個,得了信之後立馬就快馬加鞭來了。


    賀寒放下信,把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回去之後你拿著我的令牌去見一見賀楓,給他一句話,難可與等期。」


    末了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沒熬過自己內心的煎熬,「京中可一切太平?宮裏呢?」


    「京中一切太平,宮裏也是,隻是皇後娘娘的病情反反複複,禦醫也束手無策。」


    賀寒頷首,臉色有一些不自然,「惜嬪娘娘呢?她在宮裏可一切安好?」霍璿的病情他心裏早有了打算,隻是沈櫻,他終歸是放不下。


    那心腹一愣,不過很快道:「惜嬪娘娘也是一切你好,皇上很是寵愛她,已經宿在蘭溪宮三日了。」


    賀寒眉頭一皺,周圍氣氛明顯冷淡下來。帳子裏其餘兩個人都不敢說話,過了好久他才道:「你回去吧!若是惜嬪娘娘有什麽事需要求助,你們盡量幫她。」


    「屬下遵命!」那人一拱手,迅速退下去了。


    「王爺,可是信上寫了什麽要緊的事情?」另一個心腹忍不住問。


    賀寒笑著起來,帳子裏燃著三個火盆,暖洋洋的烤在身上很舒服。賀寒在帳子裏走了幾步,覺得身子有些好了,「再如何的軟弱的人一旦被觸到了底線總是忍不住的。更何況他本來就是沉睡的雄獅,之前不蘇醒不過是因為沒到時機罷了。」


    常言道美人誤國,一個帝王最忌諱為了一個女人斷送了江山。賀寒萬萬沒想到原來自己皇兄會成了這樣的君主,也更沒想到賀楓這頭狼也終將要亮出獠牙來。


    沈思弦,真是有趣。賀寒搖著頭,麵上帶著輕快的笑容,情愛一事,便是帝王將相,也是無可避免的。


    「我等這一天等了這麽多年,果然連上蒼都是眷顧我的。」賀寒將信丟進火盆裏,看著那張紙被燒成灰燼。他的野心也更加的大了,「欠了我的,不管是什麽,早晚都是要連本帶利的還給我。」


    沈思弦同九方臨混進霧河已經第三天了。當時九方臨出了一個主意,他們二人趁著月色悄悄上了城樓,現在南蠻大軍管得很嚴格,霧河隻許出不許進,他們不能在此殺人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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