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止住了淚,她在帳子裏穿的是寢衣。之前一動領口就開了,賀楓卻沒有一點旖旎心思,他看見那一截繃帶,心都要碎了。他抱著沈思弦,「痛不痛?」


    她老實點頭,「當時拔出來的時候疼死了,都是血。賀楓,我從來沒有流過那麽多血。」


    他摸摸她的腦袋,「現在還疼嗎?」


    她吸吸鼻子,看了他一眼,小聲道:「有點疼的。」


    賀楓一來她整個人就精神了。賀楓接手了冰魄的活,喂藥換藥全不在話下。但其實換藥這件事沈思弦最開始是拒絕的,她總有些不好意思。


    賀楓卻是很坦然,「你我是夫妻,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她想想覺得也有道理,於是忸怩幾回後也不矯情了。倒是賀楓,每回給她換藥看見那個窟窿心裏總不好受。同她一般大的女子哪個不是父母跟前嬌養的,石清煙從小到大磕著碰著都要鬧半天,豆_豆_網。劃破一點皮就嚷著會留疤。


    可是沈思弦呢!過去的那麽多年裏她成天在戰場上,身上大大小小都掛過彩。賀楓心尖都在疼,他換好藥替她蓋好被子,「以後我會保護你。」


    她甜甜一笑,握住他的手,「好啊!」她從來沒覺得讀書人沒用,賀楓的武功的確沒她高,但是他待她的心意卻是最可貴的。有他在身邊,她渾身都是暖洋洋的。


    他們是夫妻住一個帳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睡相不好,賀楓總怕她晚上會把傷口撕扯開裂,少不得每天夜裏都要起來好幾次看看她。


    沈思弦倒也乖巧,在他懷中一夜到天明。


    在他精心照料下沈思弦的傷勢恢複的很好,她本身身體底子也好,旁人受了這麽大的傷少不得要好幾個月才能恢複過來。她倒好,一個月也就差不多了。


    傷口慢慢結疤,她現在已經能夠在外麵走上好幾圈了。沈思弦才驚覺九方臨這廝一直沒有出現,她去問了賀寒,賀寒道:「怎麽?你夫君都來了,他一個外人還留著做什麽?」


    九方臨準備要回應國了。沈思弦在晚上的時候去找了他一次,當然是趁著賀楓不在的時候。


    她去的時候九方臨在收拾行李,見了她也沒停下來,「身體都好了?」


    她鼓著腮幫子點頭,看著九方臨把行禮收拾好。他拿了一壇子酒走過來,「出去走走?」


    夜晚冷,她身上裹著大氅,九方臨倒是穿的很單薄。兩人並肩坐在草垛上,他喝了一口酒,然後遞給她。沈思弦沒敢接,「賀楓不讓我碰酒。」


    他一愣,隨後大笑,「堂堂的女閻王也會有害怕的這一天?」


    她不服氣,「在我們大齊夫君就是天就是地,為人妻子的自然是要聽丈夫的話。」再說了,賀楓說的有道理,她當然要聽!


    九方臨笑著沒說話,又喝了一大口酒。沈思弦猶豫了會道:「怎麽走的這麽匆忙?」


    「不匆忙啊!我都在這兒留了多久了,再不回去我哥還以為我死在在這裏了。」九方臨輕聲道:「更何況,你現在也挺好的,我也能放心走了。」


    今日一別也不知何時相見。九方臨這個人,其實很適合做朋友的。沈思弦還真有點不舍得,「年底的時候你還會來大齊嗎?」


    「不一定,也許今年就不是我來了。」他擱下酒壇子,吐出一口氣,「怎麽?你舍不得我?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就算天各一方,情誼也是在的。你我可是有生死之交的。」


    沈思弦露出一個豪爽的笑容來,「你救過我,我銘記在心。這場戰如果不是你,不會贏得這麽輕鬆。九方臨,謝謝你。」


    他擺擺手,兩人又坐了片刻。他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站起來拍拍屁股,「走吧!回頭你夫君又要著急了。」


    他們在路口分別,九方臨道:「明日你就不用來送我了,天一亮我就走。」


    她沉默的點頭,她也不喜歡離別的場景。九方臨背過身,走了幾步後停下來。他並沒有回頭,那聲音卻有點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沒有嫁給賀楓,你願不願意跟我回應國?」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她也不是完全的傻子,九方臨大約是對她動了幾分心思。就像賀寒說的那樣,倘若九方臨隻是把她當朋友,為何還會一直留下來幫她?


    所以說她最不喜歡欠的就是人情了,因為不好還。


    「沒有如果。我隻愛賀楓一個人。」過了許久,她這樣說道。


    他點點頭,心頭一塊大石頭也下來了。這個答案他早就知道了,隻是一直不死心。再問一遍,也不過是想讓自己看清現實罷了。


    「九方臨,一路平安。你是我沈思弦認定的兄弟,然後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然會為難兩肋插刀。」她抬起頭,盯著他的背影認真說:「我沈思弦不是男子漢,但是我說的話,一定會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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