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紅花開到天邊,在大漠的草原上,男男女女都是騎射的好手。


    伴隨著一陣噠噠馬蹄聲,策馬過來的是一個身穿鵝黃色鑲銀邊綢緞衣裳的少女,她的頭上戴著小皮帽,帽簷垂著串串瓔珞,綴著珠飾的長發烏黑柔亮,粉嫩的臉龐像清晨初開的花朵一般嬌柔豔麗。


    少女勒住馬,隱約看見草叢中有一隻白色的鹿,她小心翼翼的從馬背上下來,深恐嚇跑了這隻白鹿。白鹿忽隱忽現,她再往草叢深處走去,沙沙的樹葉聲驚動了白鹿,牠忽然發出一聲鳴叫,並且站立起來;而牠的前蹄幾乎踢到少女的臉上,她「啊」的一聲尖叫,跌坐在草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咻的一聲,一支飛箭掠過少女的頭頂,而受驚的白鹿像流星般從她的眼前飛奔而去。白鹿的腰部與臀部起伏成優美的線條,轉眼就消失在草原間。


    少女站起身來,還有些發怔,而這隻白鹿離開她視線的那一刹那回頭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訴說著一種語言,是友善的、期待再相見的感覺吧!


    這時,少女的身後有一個腳步聲,快速的走了過來。


    「姑娘,妳沒事吧?」一個年輕的男性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她轉過頭,幾乎以為剛才那隻白鹿化成了眼前這個一身白衣的翩翩美男子。


    男子手裏握著弓,見到她時,也被她的美麗給吸引住。


    他們深深的望著對方的眼睛,最後玉兒先回過神來。


    「你把我的鹿嚇跑了!」


    「就是要牠跑,不然會被這條蛇纏住。」他往前跨了一步,從地上拔起箭,上麵射穿了一隻胳臂粗的大蛇。


    這蛇還沒斷氣,忽然間扭動起來,玉兒見狀尖叫著連退了幾步,男子將蛇拋出去,瞬間又開弓射了一箭,隻見大蛇被飛箭帶到遠遠的樹幹上,成為禿鷹的大餐。


    玉兒對這白衣男子的箭法簡直是歎為觀止,她以蒙古格格那種驕傲的語氣說:


    「功夫不錯!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多爾袞。」他不忘問她:「妳呢?」


    「我是玉格格。」玉兒回道。


    「玉格格!?那莽古思王爺是妳的……」


    「是我爺爺。」玉兒打量著他,「你不像科爾沁這地方的人。」


    「好眼力。」多爾袞笑了笑,「我是跟我八哥皇太極來迎親的。」


    玉兒恍然地點頭。她聽說葉赫和建州兩個部落不約而同的都向她的姑姑鳳凰求親,因為這兩方的勢力都十分強大,而且還是仇敵,使得她的祖父莽古思分外為難,最後隻好由她姑姑鳳凰自己作決定,而姑姑選擇嫁給建州的八阿哥皇太極。


    一般來說,兄弟之間都會有幾分神似,玉兒打量著多爾袞,他的身材瘦高、濃眉大眼、輪廓又深,正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相信姑姑要嫁的那位「姑丈」應該也是個英俊瀟灑的人物吧!


    玉兒和多爾袞在草原上聊了幾句,不一會兒,玉兒的奶娘秦嬤嬤找了來,略帶埋怨的說:「格格,大家都為鳳凰出閣的事忙著,您就乖乖待在家裏不行嗎?」


    玉兒噘起嘴,「妳沒看見我正在招待建州來的這位阿哥嗎?」


    多爾袞聞言一臉錯愕。招待?他怎麽一點也沒感覺自己正被一位格格招待著呢?


    對於新郎倌的弟弟,秦嬤嬤當然是禮遇有加,不便掃了貴客的雅興。


    「十四阿哥,晚宴在天一黑就開始,您……」


    「您什麽?」玉兒打斷秦嬤嬤的話,「多爾袞說要我帶他去打獵,妳先回去吧!說不定晚上我們還獵一隻野豬給你們加菜呢!」


    秦嬤嬤無奈的搖搖頭,「妳這麽貪玩,當心福晉會不高興。」?v


    「我不是貪玩。」玉兒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


    「我是忙著招待貴賓,懂嗎?」


    秦嬤嬤就這麽被玉兒打發了回去。


    秦嬤嬤走後,多爾袞抗議的叫了一聲:「欸,幹嘛把我拖下水?」


    玉兒俏皮的笑了笑,「這就叫客隨主便!」


    「妳還是自己請便吧!」


    多爾袞對她的狡辯簡直不敢領教,況且今天是他八哥皇太極迎親的日子,實在不宜給人多添麻煩,因此他轉身要走。


    「你要去哪兒?」玉兒跟了上來。


    「回去。」


    玉兒忽然扯住他的袖子,用一種懇求的語氣說道:「時間還早,再往前走一點有個湖,咱們一起去湖邊走走,好嗎?」


    多爾袞看看天色,已是彩霞滿天,說明了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玉兒見他麵有難色,不得不低聲下氣的哀求他:「要不是我姑姑要嫁給你八哥,他們都忙得暈頭轉向,平時我根本連一個人出來玩玩的機會都沒有。」


    「怎麽會呢?」多爾袞怪道。


    「騙你幹嘛!?」玉兒大方地挽著多爾袞的手臂,一邊朝湖邊走去,「從我爺爺到我阿瑪、額娘、哥哥、姐姐都說我的年紀還小,不可以到草原上打獵、不可以到湖邊玩水、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你說,這世界上還有比我更不幸的人嗎?」


    多爾袞看了玉兒一眼,點點頭,故意很慎重地道:「聽妳這麽說,我倒覺得這世上除了妳,每個人都很不幸。」


    玉兒睨了他一眼,這個人怎麽搞的?一點憐香惜玉都不懂,算起來她可是蒙古的第一美女啊!哪個男人見了她不是神魂顛倒的。


    她停下腳步,板著臉。


    「算我自討沒趣。」


    多爾袞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妳生氣了啊!?」


    「誰敢對建州來的阿哥生氣?」玉兒噘著嘴逕自往湖畔走去。


    多爾袞覺得自己挺無辜,剛才兩人還聊得好好的,怎麽她一下子就翻臉了?他跨步跟了過去,問:「湖裏有沒有魚?」


    玉兒忽然又一臉興致盎然。


    「你會抓魚?」


    多爾袞搖搖頭,「我隻是想試試妳還肯不肯跟我說話。」


    玉兒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長久以來,她一直是眾人寵愛的小格格,可是卻沒有年紀相仿,能夠作伴、談心,甚至鬥嘴的對象,今天與多爾袞的相遇,對她而言,無疑是極特殊的一個機緣……


    當天幕完全暗沉下來時,科爾沁的大草原上升起了熊熊的營火。莽古思領著眾族人熱烈的為從建州來迎親的皇太極等人舉行盛大的晚宴。


    為了表示隆重之意,莽古思特地擺出了全羊席來款待貴賓,這乃是蒙古人最豐富也最講究的傳統筵席,席上的菜如鳳眼珍珠、水晶明肚、釀麒麟頂、鹿茸鳳穴、禦展龍肝、八仙過海等,都冠以吉祥如意的美名,其間的烹調技法更是複雜多變,就連玉兒都不曾見過如此豐盛的大宴。


    玉兒側過頭對坐在身邊的姐姐彩虹說道:「姑姑出嫁有這麽大的排場,以後我們不知道是不是也這麽照著辦?」


    「那得看我們嫁到哪兒、嫁給誰。」彩虹說著,眼睛深情款款的盯著前方。


    玉兒順著彩虹的目光望去,而皇太極正好也向她們這邊瞧了過來。這位濃眉大眼的新姑丈對她們和善的笑了笑,彩虹的臉頰立刻泛起紅霞。


    玉兒見狀神秘兮兮地道:「姐,他在對妳笑耶!」


    彩虹低下頭,掩飾不自在的表情。


    「多嘴!吃妳的東西吧!」


    這時,兩人的哥哥吳克善提議讓精於歌舞的彩虹、玉兒兩姐妹為大家來一段即興表演,眾人立刻鼓掌起鬨\,鬧著要她們姐妹出來。


    帶著幾分酒意的莽古思大聲說道:「彩虹、玉兒,鳳姑姑就要嫁給建州四貝勒爺了,妳們應該獻首歌舞給姑姑、姑丈啊!」他拿起一具馬頭琴,彈了幾個音。


    眾人的歡呼聲如雷,玉兒笑了笑,攜著彩虹的手,大方的走到場子中央。


    莽古思朗聲笑道:「彩虹善歌、玉兒善舞,妳們兩姐妹就為大家來一首『宜爾哈姑娘』吧!」


    這是一首輕快而優美的草原情歌。莽古思親自為這對如花似玉的孫女兒伴奏,牧羊人們也以短笛、琵琶、羊皮鼓加入合奏,所有的人都隨聲唱和、鼓掌擊節;彩虹唱著草原情歌,玉兒則在熱鬧的氣氛中婆娑起舞。


    在貴賓席上的多爾袞簡直看呆了,月光下,玉兒隨著音樂回旋、跳躍的舞姿,美得像精靈。或許,她真是個謫仙,因為觸犯了仙界天條而被貶到人間來的,否則天底下怎麽會有如此美麗絕倫的女子?


    然而為玉兒容顏驚豔的男人不止多爾袞一人,就連前來迎娶鳳凰的皇太極都對玉兒發出了讚歎之聲,然因即將過門的妻子正坐在身邊,因此他笑著對多爾袞道:


    「十四弟,我知道你的眼光向來極高,但這位玉格格,你該沒得挑剔了吧?」


    多爾袞一下子被說中了心事,臉上顯得有些不自在,趕緊笑著對皇太極新過門的妻子說:「原來博爾濟吉特氏的女子個個都有沉魚落雁之姿。」


    「多謝十四爺的誇獎。」鳳凰敬了多爾袞一杯香醇的酒。


    其實多爾袞的話一點也沒錯,放眼望去,眾女子裏,鳳凰雍容華貴,彩虹楚楚可人,至於玉兒,要形容她可就得套古人所說的話:有如月之神、有如秋水之姿。


    多爾袞的目光不經意與玉兒交會在一起,那真是一種石破天驚的震撼,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為一個初相識的女子心神蕩漾……


    當然今日的男女主角仍是皇太極和鳳凰,誰也不會注意到多爾袞和玉兒正在彼此的心中燃起愛情的火苗。


    盛宴結束後的草原又恢複了寧靜,夜已深沉。


    一輪明月正掛在黑絨似的天幕上,當太陽再次升起,皇太極就要迎娶鳳凰回到建州。多爾袞望著停放在帳棚外的嫁車,明日,他就要領著隨從們護送八哥與嫂嫂返鄉,他多希望能在科爾沁多待一陣子。玉兒不是說過,平常她是沒有機會到草原上打獵的,如果他能多停留幾天,一定天天陪她騎著馬四處遊玩。


    「不好了,快來人、快來人!」


    多爾袞的思緒被一陣急促的求救聲給打斷,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時,皇太極也從營帳裏鑽了出來,他問:「外麵發生什麽事?」


    「不清楚,過去看看。」


    多爾袞提了刀,和皇太極一起奔了出去。


    到了莽古思的帳棚外,隻見一群騎著黑駱駝的人呼嘯而去,人喊馬嘶,眼前一片混亂。


    「究竟是怎麽回事?」皇太極和多爾袞看見地上橫躺著傷兵殘將,都愣住了。


    這時,吳克善從一個營帳裏奔了出來,正要躍上馬,卻被皇太極攔了下來。


    「出什麽事了?」


    「玉兒被劫走了。」吳克善喘著氣說。


    「我去追!」多爾袞隻說了一句話,便上了馬立刻追了過去。


    「怎麽會這樣呢?」留在原地的皇太極麵色凝重。


    「是葉赫的德爾格勒,他求親未遂,居然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搶親。」


    「鳳凰沒事吧?」皇太極心懸嬌妻。


    「鳳凰姑姑沒事,因為他們擄錯人,竟然把玉兒給抓走了。」吳克善一臉擔憂。


    「我額娘和彩虹都受到驚嚇,現在營裏一團亂,真是對不住。」


    「咱們都是一家人,說這話太見外了。」皇太極說完便進營帳裏探視情況。


    而鳳凰也趕來安撫福晉和彩虹的情緒。


    莽古思和兒子賽桑愁眉不展的來回走動。


    皇太極安慰他們:「多爾袞十分機伶,他一定會把玉兒帶回來的。」


    「沒想到德爾格勒會使出這麽卑劣的手段!」鳳凰低聲的嘟噥著。


    皇太極默然不語,因為德爾格勒是他額娘的內侄,算起來,兩人有著親戚關係,因此他也不便多說什麽,隻盼多爾袞盡快把玉兒給救回來,別讓好好一樁喜事鬧成了一場爭戰。


    多爾袞策馬狂奔,不多久便追上了葉赫部的駱駝隊。


    「把玉格格放下來,否則我讓你們暴屍大漠!」多爾袞朝著駱駝隊大叫。


    玉兒被德爾格勒綁在駱駝背上,聽見多爾袞的聲音,她又驚又喜,拔尖了嗓子叫著多爾袞的名字。


    多爾袞聽見玉兒的聲音,整個心都翻騰了起來,他從馬背上躍起,一個縱身擋在駱駝隊前麵。


    德爾格勒大吃一驚,趕緊拉住了韁繩,大聲喝道:「滾開!」


    「把玉格格放下來。」多爾袞擰著眉頭。


    「你是什麽人?」德爾格勒粗聲粗氣的問。


    「建州,十四阿哥多爾袞。」


    「又是建州!」德爾格勒從駱駝上跳下來;整個駱駝隊立刻把多爾袞團團圍住。


    德爾格勒氣急敗壞的站到多爾袞麵前,憤怒的說:「明明是我先向莽古思提親,要娶鳳凰做我的妻子,你們建州為什麽偏偏要和我搶呢?」


    「鳳凰選擇我八哥,你要不服氣,我們大可正大光明的來一場決鬥,像你這樣趁黑劫走玉格格,真是太無恥了!」


    德爾格勒聞言,詫異地問:「她不是鳳凰!?」


    「我叫玉兒,我跟你說過八百遍了,你這個土匪,難怪我姑姑不肯嫁給你。」


    玉兒邊罵邊掙紮,但駱駝因為被她踢了一腳竟發足狂奔。這巨大的坐騎發起狂來比馬還要狂野,根本沒人攔得住。


    多爾袞心急地跳上自己的馬,急忙追趕過去。


    玉兒在狂奔的駱駝上又哭又叫,天知道這匹畜牲要往哪裏去,多爾袞不是要來救她嗎?該不會追丟了吧?「多爾袞、多爾袞,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啊!」


    捆在玉兒身上的繩子已有點鬆了,她從駱駝的背上一寸一寸的往下滑,她兩手緊緊抓著駱駝身上又粗又刺的長毛,一轉眼的工夫,她的身體已經掛在駱駝的腹部旁了,再往下掉,她一定會被那四個大腳蹄給踩死,她可是蒙古第一大美女啊!死的時候要是滿臉都是駱駝的腳印,那……


    「駱駝大爺,求你停下來,我快不行了!」


    「玉兒,撐著,別動啊!」多爾袞總算趕了上來,他從自己的馬背上側身跳到駱駝的身上,並拉起韁繩控製住牠。


    終於,玉兒被多爾袞從駱駝的背上給救了下來。


    玉兒又哭又笑,「幸虧你來了,我已經嚇壞啦!」


    多爾袞激動的摟著玉兒,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一聽說妳被人劫走,我一刻也不敢耽擱。」他又把玉兒仔細的端詳了一遍,擔心的問:「受傷沒有?」


    讓多爾袞這麽一問,玉兒才發現自己的兩隻手都磨破了,殷紅的血絲正從肌膚裏沁了出來。


    「很痛吧?」多爾袞趕忙掏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替玉兒敷在傷口上。


    玉兒忍不住疼痛的喊了出來。


    「忍著點,一下就不疼了。」多爾袞安撫她。


    擦完藥後,玉兒對著滿天星鬥歎了一口氣。


    「平常嫌日子太無聊,今天卻又太刺激了一點。」


    多爾袞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這種刺激還是不要為妙。」


    玉兒睨了多爾袞一眼,「如果剛才不是駱駝跑了,你會怎麽把我救出來?」


    多爾袞聳聳肩,「以武力解決吧!」


    「可是他們的人多。」


    「我汗王努爾哈赤,當年也隻靠十三副遺甲,起兵統一了建州女真;所以他們人多也未必濟事。」多爾袞向來以父親為傲,一心盼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父親那樣征戰沙場,創下輝煌的戰績。


    「如果剛才被劫走的不是我,而是我鳳凰姑姑或彩虹姐姐,那你也會來嗎?」


    多爾袞頓了一下,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


    「妳到底想問什麽?」


    玉兒沒回答,隻是別過頭去。他是在裝傻嗎?居然還不知道她想問什麽!


    多爾袞的心怦怦的跳著,但仍掩飾著說:「回去吧!大家一定很著急。」


    他小心翼翼的把玉兒扶上馬背。兩人共乘一騎往回程走,不多久便遇見吳克善與前來支援的人馬。


    「玉兒!」吳克善驚喜的望著妹妹與多爾袞。


    「你們沒事吧?」


    「沒事。」玉兒回答後便問起族人的情況。


    「有四貝勒在那裏幫忙,我想沒問題的。」吳克善見玉兒安然無恙也安心了。


    「大家都掛心你們倆,咱們別耽擱了。」


    眾人一起往營裏回去,半途中,一個黃衣喇嘛過來借水喝。吳克善讓隨從拿了一壺清水給這名喇嘛,大家正打算繼續趕路時,喇嘛卻開口指著與多爾袞共乘一匹馬的玉兒說:「好相貌,真是好相貌!」


    一名隨從馬上開口道:「別說在科爾沁了,就算整個大漠,我們格格都可算是最美的。」


    喇嘛笑了笑,「我指的不僅於外貌的姣好。」


    玉兒聞言也好奇的盯著這名黃衣喇嘛。


    「這樣的相貌,將來勢必為大國君王之妻,母儀天下。」喇嘛一臉鐵口直斷的模樣。


    吳克善卻覺得這番說辭沒有什麽高明之處。


    「滿蒙聯姻是很普通的事,我妹妹身為科爾沁蒙古的格格,與建州或葉赫部的貝勒成親理所當然。」


    喇嘛卻語出驚人的說:「不止、不止,格格當為皇上之妻、華夏兆民之母。」


    在場的人聽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太荒謬了吧!大明的皇帝哪可能娶個外夷之女當皇後呢?


    連玉兒也把這喇嘛的話當成一種奉承,隻是她覺得他未免奉承得太過離譜了。


    然而多爾袞的心裏卻有一種念頭一閃而過。這些年父親努爾哈赤東征西討,追根究柢,無非是想入主中原,不再過著四處遷移的遊牧生活,若真有這樣一天,他們建州女真一統華夏,以他在父親心中受寵的程度,繼承皇位是極有可能的,如此一來,他心中暗許的玉兒不就順理成章的成為皇後了嗎?


    當吳克善回到營帳中將這件事當笑話說給眾人聽時,莽古思卻以認真的口吻對建州的族人說:「玉兒當中原的皇後,我是不敢奢望,但為了表示我科爾沁的誠意,將來誰繼承了汗位,我就把玉兒嫁給他。」


    玉兒嬌嗔道:「爺爺,鳳凰姑姑才剛出嫁,你現在就急著想把我也嫁出去啊!?」


    莽古思捋著花白的胡子笑著說:「我想看看妳這丫頭到底有什麽本事能夠母儀天下!」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笑。


    玉兒嘟著嘴,「有什麽好笑,說不定那個喇嘛說的話會應驗,到時我一人得道……」


    吳克善接著戲謔的笑道:「那咱們就雞犬升天啦!」


    「你想當雞還是當狗?」玉兒沒好氣的反問。


    一旁的福晉製止她,「別鬧了,也不怕讓四貝勒、十四阿哥看笑話。」


    玉兒此時掀了簾幕出去,大家還以為她仍陶醉在「母儀天下」的夢幻之中,其實她卻是要讓自己從眾人中抽離出來,好好的回味今晚與多爾袞獨處的短暫時光。


    「妳的手還疼不疼?」她身後突然傳來多爾袞的聲音。


    玉兒詫異的回過頭,原來他也溜出來了。


    多爾袞望著她,「明天天一亮,我們就起程了。」


    「我知道。」玉兒有些感傷。


    「你們可要好好照顧我鳳凰姑姑。」


    「嗯。」多爾袞將金創藥遞給玉兒。


    「送妳!」


    玉兒接過小巧的黑色瓷瓶,突然說道:「當我被德爾格勒擄走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求助的不是我阿瑪、不是我大哥……卻是你,奇怪吧!?」


    多爾袞露出一個感動的笑容,隻見晚風吹過玉兒的發際,他忘情的伸手撩撥她細柔如絲緞般的黑發。


    「妳猜誰會繼承建州的汗位呢?」


    玉兒深深的望著多爾袞。


    「你,就你。」


    多爾袞心中一震,「妳對我這麽有信心?」


    玉兒點點頭。


    這時有人從營帳那邊走過來,打斷了玉兒和多爾袞的談話。


    來的人正是皇太極,他手上拿著一個精致的珠寶盒。


    「玉兒,今晚害妳受驚,這一條珍珠項鍊算是我給妳的賠禮,妳收下。」


    玉兒接過珠寶盒,多爾袞說:「打開來看看。」


    她打開盒子,盒裏是一串珍貴的黑珍珠項鍊,玉兒不禁發出了讚歎。


    「十四弟,你幫玉兒把項鍊戴上。」皇太極說道。


    多爾袞依言替玉兒將珍珠項鍊戴在頸項上。


    皇太極望著玉兒,「今晚葉赫部來搶親的事我覺得很抱歉,妳姐姐被嚇得到現在都還有點失神,妳應該沒什麽事了吧?」


    「彩虹天生就是個膽小鬼,我才不像她呢!」玉兒彷佛已把剛才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那就好。」皇太極看向多爾袞,「明天一早我們就上路了,早點睡吧!」


    多爾袞本還想跟玉兒多說一些話,但連秦嬤嬤也過來催玉兒回去了,兩人隻好互道晚安,依依不舍的各自回營。


    玉兒回帳棚後,隻見姐姐彩虹坐在白色的毛皮上發怔。


    玉兒湊過身子,並指了指脖子上的珍珠項鍊。


    「好看嗎?這是姑丈送我的。」


    「啊?」彩虹有點詫異,「他也送妳項鍊?」


    玉兒怪道:「妳也有?」


    彩虹從枕頭下麵拿出一個用紅色手絹包起來的珍珠項鍊,神情有些惆悵。


    「原來一人一條,那還有什麽稀奇。」


    「就算不稀奇,那也是妳賺、我虧。」玉兒晃晃自己傷痕累累的兩隻手。


    「妳看,我身受重傷、還差點讓駱駝踩死,才得到一條珍珠項鍊,妳不過尖叫幾聲,就一大群人跑來安慰妳,妳這還不叫賺到?」


    「我情願是妳。」彩虹將下巴枕在膝蓋上幽幽地道。


    「我!?」


    「性命交關的時候,才看得出真性情。」彩虹的心思細膩,今晚雖然一片混亂,卻什麽事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姐,妳覺得多爾袞……」玉兒想問姐姐對多爾袞的看法,卻又不知該怎麽問比較好。


    「人家明天就回建州了。」彩虹無精打采的歎了一口氣。


    玉兒故意套她的話:「姑姑出嫁,妳好像一點都不開心。」


    「哪有!?」彩虹逃避的打了個嗬欠。


    「該睡覺了。」


    玉兒附在她耳邊悄聲的問:「妳喜歡姑丈?」


    彩虹忽然變了臉色。


    「妳別胡說。」


    玉兒也躺了下來。


    「有什麽關係?反正鳳凰姑姑又不是姑丈唯一的妻子,姑姑不會吃醋的。」


    彩虹也不否認,隻是威脅地說:「這個秘密妳不準跟別人講,不然我就把妳喜歡多爾袞的事告訴大家。」


    「哼!」玉兒背過身去,姐姐真是個小氣的女人,她才沒那麽長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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