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著紅色的酸梅湯,盛在普通的大公雞碗裏。小姑娘皓腕纖纖,端著紅湯,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


    趙長青趕緊把眼神從喬秀蘭的手腕上挪開,聞著酸梅湯的味道,就不自覺地分泌出了口水。


    「那就謝謝喬家妹子了。」趙長青咕咚咚牛飲完了。


    還真別說,一碗涼涼的酸梅湯下去,身上的熱氣立刻就散了。


    喬秀蘭彎了彎唇角,說:「長青哥常在外頭幹活,容易中暑。我給你裝一點帶回去吧。」


    她知道趙長青肯定是要拒絕的,所以不等他開口,就又回了灶房去,分出一些酸梅湯裝到一個熱水壺裏。


    趙長青很是難受,本是想來偷偷看小石頭一眼的,竟成了來又吃又拿的。


    「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是我做的,就當是我一片心意,謝謝你那天背我去衛生所。帶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聲音軟糯地勸著,眼巴巴地看著他,臉上寫滿了期待。


    放眼他成長的二十幾年,再也沒有人這麽待他,這叫他如何拒絕?


    趙長青不答話。喬秀蘭就當他答應了,笑眯眯地把熱水瓶把趙長青手裏一塞。


    「那我先回去了。等回頭小石頭回來了,我再來看他,順帶把熱水壺還來。」


    「這麽快就走?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不了不了。」趙長青連連擺手,「我還有活兒沒幹完,不耽擱了。」


    這進屋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經又吃又拿的,實在是不好意思。


    喬秀蘭扁了扁嘴,不大樂意,「長青哥,你就這麽討厭我?」


    「怎麽會!」趙長青急急地辯解。他不知道喬秀蘭為什麽會有這種誤會。


    喬秀蘭或許不知道,她這幾年長成大姑娘了,儼然是整個黑瞎溝屯未婚男青年夢想中的妻子人選。誰多得她看一眼,那都能回去吹噓一整天。


    要是自己換個身份,能這麽跟她這麽熱絡,那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可他偏偏是這麽個爛泥一般的身份,怎麽能髒了雲端上的神仙人物呢……


    趙長青不擅長說謊。喬秀蘭知道他沒有騙自己,不過還是不大開心地繼續說:「那我怎麽感覺你好像有些怕我?」


    趙長青垂著眼睛,自嘲地笑了笑,「是怕,怕唐突了你,沾髒了你。」


    喬秀蘭心裏像被針紮似的猛得一疼。她是真的不知道,年輕時候的老男人心底竟是這般自卑敏感。


    「你別這樣說……你、你很好!」她柔柔地看著他,眼神澄澈而篤定:「真的很好。」


    好到上輩子曆經風霜的她,不敢輕易和他在一起,生怕辜負了他一片真心。


    盡管她說的情真意切,但趙長青並沒有被安慰到。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物,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我先回去了,你腳傷沒好,別送了。」


    趙長青提著熱水壺出了喬家,喬秀蘭慢慢地綴在他後頭,目送他走遠。


    趙長青剛走出喬家家門,迎麵就遇到了高義和吳亞萍。


    吳亞萍手裏提著一斤肉,不用說,自然是來看喬秀蘭的。


    高義則是有心想和喬秀蘭緩和關係,跟著吳亞萍一起來探病的。


    「你來這裏幹什麽?!」高義一看到趙長青,就鬥雞似的嚷開了。


    別看高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黑瞎溝屯很不得人心。他也是一直夾著尾巴做人。但來了黑瞎溝屯兩年,他也是知道趙長青的身世背景的,因此對著他就沒什麽顧忌了。加上上回小樹林裏他和喬秀蘭吵架,趙長青好巧不巧地去了,更是讓他記恨上了。


    趙長青呢,知道自己家裏成分不好,又得了整個屯子的老一輩的恩惠才能長大。所以平時在屯子裏也是老實本分,別人說話難聽,他聽一耳朵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但是高義一個外來人,他又不曾吃過他家一粒米,幹嘛要看他臉色?!


    「這是你家的地不成?你來得,我就來不得?」趙長青麵色冷峻,睨著他嗤笑,「高知青管得倒寬。」


    趙長青身量極高,一米八五左右。高義個子雖不矮,但比他矮上半個頭。而且兩人雖然都瘦,但趙長青是精瘦,高義則是書生的文弱。


    被他這麽居高臨下的一看,高義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放在平時他可能就躲開了,但是此時旁邊還有同行的女知青,更別說這還是在喬家門口。高義就擰著脖子說:「我是管不著你,但是你也該清楚自己身份——茅坑裏的石頭罷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醃臢心思,這裏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趙長青沙包大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吵什麽呢?!」喬秀蘭在院子裏就聽到了高義的嚷嚷聲。她生怕不善言辭的趙長青被高義為難,立刻快步出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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