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陸戰回複的“注意安全”後,陸思薇就恢複了平躺在床上的姿勢,繼續欣賞這資本主義的天花板。陸戰站在陽台上,這是個幾乎能將a市一覽無遺的位置,夜幕下的城市顯得更加迷離夢幻,陸戰久違的點燃一根煙,在煙霧下緩緩閉上眼睛,放棄享受眼下的美景。陸戰幾乎完全沉浸在了一根煙的時間裏,連顧林非醒來後塔拉著拖鞋在客廳裏蹭的聲音都沒注意到。顧林非後半夜又被陸戰喂了一次藥,陸戰一早起來又給人量了一次體溫,看著略有下降的溫度,還是放棄了把人強行帶去醫院的想法。顧林非一覺睡到第二天晚上七點,以為陸戰還沒下班,先是咕嚕著肚子摸到廚房自覺地翻了一遍廚房,然後十分不滿意的在看到一鍋賣相不好的粥後皺起了眉毛。實在別無他物,顧林非隻好放棄似的走回灶台前,準備借著鍋裏的東西充個饑,可手剛碰到灶火閥門,旁邊的什麽東西卻忽然亮了。由於沒有開燈,那道光芒異常顯眼,顧林非把手機翻過來,看了眼導致這東西在漆黑的廚房忽然亮起的罪魁禍首——一條欠費通知短信。剛想著一會兒要提醒陸戰交費,又忽然汗毛一豎,不對啊,陸戰要是沒回來,手機怎麽會在家裏?鬼使神差的確認了一眼手機,嗬,這幹脆不是陸戰的手機!顧林非一瞬間各種想法湧入腦海,其中以“這是派來的不專業殺手落下的手機”和“這是陸戰金窩藏嬌的嬌留下的手機”最為可怖。還沒等顧林非想到最好的應對方法,手機上又忽然來了條微信。【明天再不來上班,就不用來了。】顧林非的好奇心已經到達了極點,盯著那條自動彈出的微信——這要是個還得靠兼職上班維持生計的殺手,估計手上也沒什麽真功夫,這麽想著,幹脆嗖的一下從台麵上抽過手機,然後就地蹲著檢查了起來——第一步就是相冊。最近的照片是一張自拍,一個長相普通但麵色在美顏下仍然不太美好的姑娘,顧林非牙齒磨得哢哧哢哧響,陸戰是這個品味?在已經把手機的主人當成陸戰藏的“嬌”後,顧林非幹脆徜徉在了相冊的海洋裏。起初幾張隻是姑娘的工作照,後來漸漸變得什麽都有,但不變的是每隔幾張就會穿插一張柳樹的照片,顧林非沒太在意那些連角度都幾乎一樣的“大樹定妝照”,這樹要麽是她自己種的,要麽是有什麽紀念意義,沒什麽值得深究的。大略翻了兩下,並沒有看見任何跟陸戰有關的東西,顧林非遲疑,難道是自己猜錯了?正當顧林非準備放棄研究相冊的時候,一張照片忽然讓顧林非停下了所有動作。普通人可能隻會把那當成醫療設施,但那東西顧林非見過太多次了,他一眼就認得出,那是注射毒/品的針管。顧林非呼吸越來越沉重,直到可怕的預想變成了現實,他看到了一張男人的照片——陳峰。“你在幹什麽?”陸戰的聲音忽然從頭上響起,顧林非嚇了一跳,手機掉在地上,抬起頭對上黑暗裏陸戰那個模糊的身影,仿佛自己才是被捉奸的那個。顧林非被按在餐桌前,陸戰把熱好的粥往顧林非麵前一放:“吃吧。”“陸隊,這也太素了吧。”顧林非舔舔舌頭,“你昨天打包的菜呢?”“喲,記性還挺好呢,看來沒燒糊塗。”陸戰一挑眉,“既然沒糊塗,還跟我廢什麽話呢,為什麽喝粥你不知道?冷你不知道去後備箱拿件兒衣服?你是手殘還是腦殘?”“是是是,是我愚笨,我腦殘。”顧林非此時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意識基本清醒,所以絕對不會跟陸戰硬碰硬,眼睛不經意的瞥了一下冰箱,“那個…我剛才看見你冰箱裏有袋辣白菜,再不吃就過期了。”“過期就扔了,放心,一袋辣白菜我還扔的起。”“……”顧林非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在陸戰的威嚴下幹噎了一碗蔬菜粥,其實他本來也不是什麽挑食的人,隻是這兩天被兩頓火鍋鬧的,胃口似乎變得比以前刁鑽了點。顧林非一邊喝粥一邊鄙視自己,瞧你這點出息,吃頓火鍋也能回味好幾天。“過來。”陸戰把藥箱拎到客廳,顧林非乖乖走過去,眼睛裏滿是對陸戰溫柔手法的期待,誰知道陸戰把藥箱一放,看了顧林非一眼,“還等我給你換藥?”“……”陸戰:“自己弄吧。”顧林非最後在陸戰無情離去的背影下自己動手打開了藥箱,脫了上衣,簡單給胸前患處換了塊紗布。陸戰像是定時投喂食物的飼養員,這會兒顧林非吃完飯,陸戰又回到了陽台上,顧林非拿著兩罐啤酒過去的時候,陸戰正好掐滅一根煙。顧林非在整個吃飯過程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後,決定還不如開門見山,先是自己開了罐啤酒,嘬了一口,又在發現陸戰盯著自己手裏的啤酒時,自然而然的誤會了陸戰的意圖,伸手指了指另一罐,“給你拿了。”陸戰見顧林非犯二的時機十分不合適,幹脆從人手裏一把奪過了酒罐:“你是沒上過學麽,誰告訴你發燒能喝酒?”“啊,那你喝吧。”顧林非十分大方的一揚手,身體自然的轉向窗戶,裝作欣賞風景的開口,“程可欣的死跟你沒關係,你知道吧。”陸戰一愣,顧林非故作輕鬆的說:“我看到她注射毒/品的照片了,那種毒侵害性太強,就算她沒被害死,也活不了幾年,況且她還得了胃癌。”顧林非僅憑餘光就能感受到陸戰不解的眼神,微微聳肩:“這姑娘習慣用照片記錄生活,病例也拍下來了。”陸戰仍然沒說話,顧林非以為是自己安慰不到位,繼續說:“其實像她這種早就對生活失去希望的人,最終很容易走上自殺的道路,你用不著自責,就算那天她沒被帶走,也有無數種死法。”“你是這麽想的?”陸戰忽然開口,眼神差點在顧林非半邊僵硬的臉上灼出個窟窿。顧林非有點驚訝於陸戰的反應,剛一回頭,忽然對上陸戰那雙眼睛,那是顧林非從沒見過的神情,悲憐中帶著懊悔,錯愕下帶著自責。陸戰:“她不是對生活失去希望。”顧林非蹙眉:“什麽意思?”“照片。”陸戰說,“她每天的第一張照片,都是她家門口那棵樹。”顧林非背在身後的手一僵,難道說——“那隻是顆普通的樹,隻是被她賦予了非比尋常的意義。她在絕望下把自己的生命轉移到了那顆樹上,每天出門拍一張照片,想象著隻要這棵樹還能生長,自己的生命就可以延長。”陸戰拳頭狠狠一攥,在易拉罐上捏出嘩啦一聲,“她不是對生活沒有希望,恰恰相反,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讓自己不要放棄希望。”陸戰心裏幾天來的壓抑終於按耐不住,一瞬間爆發出來,就著易拉罐一拳砸像窗戶:“這樣一個人,曾經帶著對生存的希望向我求助,我卻把她跟那些癮君子混為一談,甚至還在心裏諷刺過她的軟弱,她根本不是軟弱!她嚐試過,掙脫過,但是失敗了,最終向我求救,但我卻視而不見!”陸戰眼睛裏布滿血絲,身上夾雜著煙草味和酒味:“今天我去局裏,看到了她的驗屍報告,頸部瘀傷加上鎮靜劑注射過量,她死的…很痛苦。”顧林非感受著陸戰與平時不同尋常的態度,轉過身,一隻手輕輕按在他控製不住力度的手背上,聲音是少有的沉穩:“我不知道她的過去,也不想了解。但是陸戰,我不管你是憐憫還是同情,她的死跟你沒有關係,這是事實。你不能因為她的經曆就放大你的錯覺,不管她如何對生活充滿希望,如何抗爭如何求救,事實就是,以她的身體,早晚都會猝死。”顧林非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已經做的很多了,從三年前,你把我從垃圾堆裏撿回來,陸戰,你做的已經夠多了。”第30章 第三十章2018年11月11日早上8點,市公安分局。蘇痕點著一根煙坐在分局門口的台階上,誰來了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一眼,直到韓久穿著一件薄風衣敗在了年齡和天氣的雙重打擊下,縮著脖子站在門口,吸了吸鼻子:“蘇隊,怎麽著,一大清早跟這兒思考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