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的。”夏庭晚趕緊有些慌亂地低頭咕噥了一句。他從不愛吃甜食。可是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其實剛才鬧著要買哈根達斯就是因為他想讓蘇言吃。他的關心,別別扭扭的,好像又有點多此一舉。還折騰得蘇言深夜跑出去,吹得手都涼了,最後搞得又像是一場他往日慣有的任性脾氣,他心虛又緊張。可是喂蘇言的時候,他真的感到奇異的滿足。蘇言看著夏庭晚,神色有些複雜。但是並沒多說什麽,而是把燈都給關了,然後抱著ipad點開了電影。兩個人就像以前一樣並肩躺靠在被窩裏,在黑暗之中,電影徐徐開始了。《奇談》講述1942年被殖民時期的韓國首爾安生醫院發生的三件怪事。第一個故事就帶有一種綺麗的詭異,年輕孤獨的實習醫生愛上了一具美麗少女的屍體。他為冰冷的少女戴上戒指,少女的魂魄從此沉默地與醫生相伴一生。這實在是個太過畸異的故事。一場冥婚。婚禮在幻夢之中,唯美的春夏秋冬像是一幀一幀的宿命流轉而過。醫生與鬼妻交媾生子,一眨眼就像是過完了一生。但是那極致的風花雪夜之後,鬼妻卻把醫生送回了人間。時光荏苒,數十年後,兩任妻子和子女都已經離醫生而去。風燭殘年的他滿臉皺紋,垂垂老矣。他捧著相冊,對坐在床對麵的水手服少女哀傷地說:“如果從一開始,你就要丟下我,為什麽又要帶我走。”容顏不變的少女探出頭,對老人勾了勾手——老人的手指於是漸漸垂下,他終於是隨她去了。恍惚之間,他好像又變成了少年模樣。夏庭晚看得怔怔發愣,點了一支萬寶路,慢慢地抽著。黑暗中,他指尖的火光都似乎有一絲孤獨。“害怕嗎?”蘇言在旁邊輕聲問道。夏庭晚搖了搖頭,他並不覺得恐怖,隻是有點說不上來的難受。他悄悄把腦袋靠在蘇言的胸口,蘇言沒有說話,而是自然地從他指間拿過香煙。蘇言的手臂環過夏庭晚的身體,然後自己也低頭吸了一口煙,緩緩地把煙圈吐了出來。夏庭晚轉頭和蘇言對視了一眼。有些苦澀的尼古丁味道彌漫著,有那麽一瞬間,夏庭晚還以為他們會就此接吻。電影仍在繼續。最後一個故事,悲傷得幾乎有些癲狂。一個男醫生漸漸發現妻子的怪異。他美麗的妻子沒有影子,他們去海邊散步,沙灘上卻隻有一排腳印。盡管如此,他依舊愛著他的妻子。他溫柔地撫摸著妻子的臉,說不要離開我。可是這其實並不是真相。死去的那個人並不是妻子。一年之前,在一場醫療事故之中,丈夫意外死去。悲傷過度的妻子,為了要自己相信丈夫還活著,意識中把自己幻化成了丈夫的人格。她寧願死去的是自己。被槍指著的女子,在真相大白之後,失去了一切活下去的理由。在皚皚的大雪中,她用長針刺破自己的喉嚨,倒下時呢喃著說:我好孤單。故事的最後,三個故事,三場死亡都交叉在同一個瞬間。安生醫院被拆除了,在大雪之中,孤獨的魂魄紛紛落寞地離開。由生到死,由人間到幽冥。那一聲呢喃著的好孤單,卻好像始終都在回響著。……夏庭晚沒有察覺到自己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