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其實長了一張很有分量的臉,鼻梁鋒利,下巴高傲地揚起。他情緒來時,眼角和唇形都在往上使勁,雖然沒用力瞪人,可卻讓人感覺到他情緒來了就是真的怒了,有種無形凶悍和威懾。“過去的事,我沒法解釋。但是如果你為了報複我去和別人上床,庭庭,你不會開心,我也絕對不能容忍。我沒什麽話想說了,不早了,你睡吧。”蘇言一句話也沒有再多說,轉身就走出了臥室。夏庭晚嘴唇兀自在顫抖著。哪怕是蘇言先決定與別人發生關係,這個男人卻依然對他保持著絕對的、不能容許有一絲挑釁的占有欲。哪怕之前也曾經對他說過讓他去找更年輕簡單的男人,可是那都並不是蘇言的真實想法。這個時候的蘇言才是真實的。霸道的根本不講道理。夏庭晚呆坐在床上,滿心的酸澀讓他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小時候,他躲在自己的床上讀《海的女兒》,每次看到結尾都會揪心起來——小人魚為了和王子在一起毅然喝下巫婆的藥,擁有了可以在陸地上行走的雙腿。可是每走一步,她都會像走在刀尖上一樣。那個故事總讓他感到難過。因為小人魚要經受的,並不是隻有一次劇痛。而是伴隨著前行的每一步、每一步,始終嵌在她命運之中,綿延不絕的疼。這段時間他時常想起這個故事。蘇言和溫子辰的事就像是一根長長的釘子鑽進了他的心髒裏——沒有要了他的命,可是卻要他狠狠地疼。呼吸時會疼,走動時會疼,用這顆心巴巴地想念蘇言時,也會疼。夏庭晚捂住臉,蜷縮進被窩裏,終於控製不住自己哭了起來。他太想要蘇言了。以至於就像是故事裏的小人魚一樣,哪怕走一步疼一步,也要咬緊牙跑向蘇言。對一個人的渴望到了極致,分不清究竟是卑微還是癡勇。他一直不敢問,怕蘇言不想說,但更多的,是怕自己難以承受。一直忍到確認了蘇言對他還有著愛意的時候,才終於說出了口。他隻是想讓蘇言告訴他,究竟為什麽。他隻是想讓蘇言瞧瞧他的傷口,抱住他,親親他。可難道連這樣,都隻是奢望嗎。夏庭晚無聲地流著眼淚,也不知道究竟是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個小時,也或許是兩個小時,他甚至連看一眼時間的力氣都沒有。他嘴裏發苦,淚水都凝結在臉上,澀澀得難受。蘇言沒有回來,房間裏也沒有開燈。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張雪喬生他的氣時,會把他關在門外漆黑冰冷的樓道裏,無論他怎麽哭喊,都不會開門。他蜷縮在牆角,就像現在一樣。那時候的他不知為何一直確信在樓道的轉角處,潛伏著有一個吃人的怪物,一步步地向他走進。他會瑟瑟發抖地閉上眼睛,數上一百個數,然後睜開眼睛。每次睜開眼睛前,他都以為能突然之間看到家門打開,裏麵是溫暖的燈光。一次沒有,就再一次,再一次。他不斷地哭著睜開眼睛,可是,門一次都沒有打開。夏庭晚想著想著,有些癡癡地閉上了眼睛。1,2,3,4……他悄悄在心裏數著。他一直數,一直數, 或許是內心也覺得惶恐,他越數越慢。87,88,……快要數到九十了,他落寞地想,或許,沒人會來了吧。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臥室的門砰得一聲被人用力推開。忽然之間,他感到被子被猛地掀了起來,伴隨著一股冷冽香水味,他已經被抱在了熟悉的懷裏。蘇言抱著他。抱得是那樣的緊,抱得他胸口都疼了起來,就像是想要把他生生按進自己的胸膛裏。“對不起。”蘇言的聲音因為痛苦而聽起來幾乎是支離破碎的,他一遍遍地親著夏庭晚的耳朵道歉:“對不起,我的寶貝。對不起,我傷到你了,我知道,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你是這世界上我最珍視的寶貝,沒人能和你相比。”“我太痛苦了,庭庭,我不知道怎麽解釋。和你離婚之後——那種痛苦,那種痛苦快要把我撕碎了,我從來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會有這麽極致的痛苦。我不知道怎麽捱過去,每一天都像是行屍走肉,我吃不下、也喝不下,我太絕望了,我不能再擁有你了,可是我自己也快活不下去了。我隻是想掙紮一下,溫子辰說他可以陪著我,都會過去的。有那麽一瞬間,我隻是想聽到那句話,‘都會過去的’,我隻是想度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