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人知道,他麵對張雪喬的時候,有多麽糾結和痛苦。想到要張口要錢,哪怕那錢本來就是屬於他的,都甚至會感到窒息。隻是這一次,他還是來了。向蘇言要錢是很簡單的事,因為蘇言愛他。可是這一次,他卻不想那麽理所當然地選擇最容易的道路。這是他一個人的戰役。他知道這聽起來很執拗、很奇怪,也不能被外人所理解。可是這的確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他鼓起勇氣,一步步慢慢邁進了張雪喬豪華奢靡的別墅。……夏庭晚進去的時候,張雪喬畫著精致的妝,穿著一身深藍色洋裝,坐在起居室裏在等他。“還以為你上次氣衝衝地從這兒走了之後,就再也不打算來了呢。”張雪喬挑了挑眉毛,神情有些譏諷,隨即卻又指了指她對麵的椅子,說:“行了,坐吧。外麵冷,我讓張媽給你衝了杯熱奶茶,吃幾塊點心。”“謝謝。”夏庭晚的回應有些生硬,但還是順從地坐了下來。張雪喬當然不是全然對他冷漠,在有些小事上,張雪喬也在意他。夏庭晚低頭看著麵前的小碟子,上麵的幾種精致的小點心都是他比較愛吃的,張雪喬倒也記在心裏的。他心裏竟然突然有點發酸,他想起很小的時候,張雪喬還沒有離開他和夏仲予的會殺死後,也曾把他輕柔地抱在懷裏,喂他一塊花生酥,然後問他甜不甜。那時候張雪喬也是很愛他的吧。“叔叔的生意最近還好嗎?”夏庭晚抬起頭,勉強笑了一下問道。“呦,還知道關心這個了,”張雪喬的語氣拔高了一點,隨即還是漫不經心地答道:“也就那樣吧,經濟形勢不好,賺不著什麽大錢,維持下來還是沒什麽問題的。倒是你,這幾天看到了不少你的新聞,你是怎麽回事,看你好像人也瘦了?”“工作上……遇到了一點困難。”“我早就和你說了,混娛樂圈又不是件容易事,和蘇言結婚之後,不如就慢慢淡出。說白了,你演戲演一輩子又能賺幾個錢?頂不上人家開發一塊地的零頭。”夏庭晚張開嘴,本來想要解釋他的困境。可是看著張雪喬交疊在一起顏色鮮豔的指甲油,卻覺得好像是失語了一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起蘇言,上次我不是發微信讓你再好好跟他說說嗎?離婚了也不是不能複婚,你跟人家把身段放低點,聊聊過去的回憶,服個軟道個歉,怎麽就這麽難?現在你們剛分開,一切還有得挽回,你該幹的事不幹,偏偏這當兒跑去泰國拍什麽節目,真是拎不清。”張雪喬提到蘇言頓時越說越起勁,正想要喝口茶繼續時,還是被夏庭晚打斷了。“媽……”夏庭晚努力讓自己平靜,他抬起頭看著張雪喬,遲疑了一下,輕聲說:“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商量點事。”“什麽事?”“我簽的那個節目和我發生了點矛盾。需要付一大筆違約金,我現在狀況不太好,手裏是真的拿不出這筆錢。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把這套房子出手……”“你在說些什麽?”張雪喬一下子驚詫地瞪圓了眼睛。夏庭晚的手指握著溫熱的奶茶杯,可是指間卻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他深吸了口氣,努力試圖繼續道:“我是說,想讓你們把這套宅子出手,錢我不要全部,隻分一半就行了。其實這片住的都是頂級富豪,你們之前也說過,跟他們不太合得來,不如就換一套小的,住的也舒心些。”“不可能。”張雪喬啪地一下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房子買的時候,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是你買了贈與我們,證上寫的也清清楚楚是我和你繼父的名字,怎麽處理是我們來決定的。對,你是出了錢,但是我和你繼父辛辛苦苦養育你這麽多年,你發達了,孝敬父母也是應該的,沒道理事後後悔了回頭要逼父母賣房。”“我不是逼……”夏庭晚看著張雪喬。這個女人保養得當,雖然四十多歲了,可是仍然看起來很富態年輕,隻是突然尖刻起來的聲音,激動起來的神情,都讓他感到心口一悶。夏庭晚語聲微顫,頓了頓才繼續道:“我不是逼你。隻是這麽多年,叔叔和你的車都是我買的,宅子的傭人、安保、司機什麽的,也是從我賬上走。我不是不願意給你花錢,花都花了這麽多了。”“那又怎麽了,你這是要跟親媽算總賬了?”張雪喬高聲反問道。“我不是算賬……”夏庭晚把手放到了桌子下,一隻手無意識地狠狠掐著另一隻手背上的的皮肉,直到掐得陣陣發痛:“隻是我現在真的需要幫忙,如果不是沒辦法了,我真的不會來找你。我不是要你的錢,我隻是想拿回我之前賺的一部分錢應急。”夏庭晚說到這裏,眼神裏已經帶上了一絲哀求,輕聲說:“媽,這段時間……我、我真的很難。”他真的很艱難。他說不出更柔軟更能打動人的話了,他已經覺得自己的臉皮都快要因為羞恥而發燙了。哪怕早就隱約知道,他和自己的母親求助時,結果就會是這麽的難堪。可是他真的很難,他真的很難。他被那麽多人罵,他很缺錢,他不知道張雪喬能不能明白,他真的很渴望她能明白。哪怕隻是對她的兒子有那麽一點點的憐愛和疼惜。張雪喬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蘇言呢?”夏庭晚楞了一下:“什麽?”“你打給他,”張雪喬像是想到了什麽妙招,斬釘截鐵地說:“現在就打,跟他說你付不起違約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