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去看宋祀身下之人,隻是嘲諷道:「怎麽,這位是大郎的契兄弟,大郎不妨也跟我介紹一二,看看是哪家少年郎入了大郎眼,等我嫁給沛笙後,也好跟母親說一下,讓她也跟著開心開心。」


    這話裏的母親,說的是長安公主。


    幾乎是第一時間,宋祀鬆開了鉗製,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身下之人,趕緊背過身子,整個人都抖成了個篩子。


    大堰承魏晉之風,兩個男子結成契兄弟非但不是一樁醜事,還被世家大族的郎君們視為一種證明和流行。


    但對於皇室子弟來說,養男寵沒問題,結契兄弟便不可,他們可是要傳承血脈下去的。


    長安公主野心勃勃,自己最心愛的兒子要是斷了血脈,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而國子監裏,也有不少家裏艱難的人,會跟權貴之子,結契兄弟,獲得一些利益,兩人都不虧,而在苻令珠麵前這兩人,哪裏是什麽契兄弟,分明是單方麵的欺辱。


    宋祀陰沉著臉看她,這麽偏僻的地方,她都能摸過來,也不知聽到了多少話,他開口,甚至連衣裳都懶得整理,威脅道:「你若還想嫁給我那好弟弟,今日之事,就爛在自己肚子裏,不然。」


    他盯著她道:「我會同母親說,你行為不檢點,讓她出麵,毀了你們兩個的婚事。」


    哦,我好怕怕哦。


    苻令珠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直把他看的甩下袖子,虛張聲勢。


    「怎麽,弟妹莫不是看上了此人,我可以忍痛割愛。」


    他正笑著,想看小娘子麵紅耳赤跺腳憤恨看他的模樣。


    隻聽苻令珠緩緩道:「好啊,給我吧。」


    苻令珠剛才已經觀察過被宋祀欺負之人了,雖一舉一動還透著貴家郎君的樣,但身上穿的卻是國子監伺候人的宦官才會穿的衣物。


    結合宋祀剛才對人的威脅之話,可以斷定,這人應是家道中落,變成低人一等的奴仆,才會被宋祀欺負。


    她隻覺得更惡心了,宋祀還真是,人家都是宦官了,還不放過。


    而宋祀也沒想到,她一個小娘子,竟然真敢應承下來,一時間竟有些被架的不上不上。


    「你就不怕,我將此事告訴我那好弟弟。」


    瞧你那咬牙切齒的樣,苻令珠淡淡道:「大郎大可以如實相告,沛笙會理解的,但是不知,大郎的母親會不會理解了。」


    那肯定是不能理解的。


    行了,宋祀的腦子是指望不上了,她還是先出手吧,接著道:「我今日沒來過這片竹林,也沒見過竹林中的兩個人,大郎今日也沒見過我,大郎覺得如何?」


    宋祀盯著她看了好半晌,最後從嘴裏吐出一個字,「可。」


    說完,扭頭看那人,眼裏一片陰霾,「你倒是運氣好。」


    既然已經將他讓給苻令珠,那人就是苻令珠的了,他斷然不會再碰他,因而隻是隨手整理了下衣裳,就離去了。


    待他走遠,那人對著苻令珠直接跪了下去,他身姿單薄,伏在地上的脊梁都能透過衣裳顯露出來,稱得上一句瘦骨嶙峋。


    他的指甲裏全是血漬,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反抗的時候,用大勁兒了。


    「奴,多謝娘子出手相助,還望娘子不要考慮奴,先護好自己,今日之事,恐傷娘子。」


    苻令珠見他散亂的頭發披在臉側,又是低著頭的,照舊沒能瞧見他的臉,便覺這樣挺好,她不想知道他是誰,不過是見不得他受欺辱罷了。


    剛才那一幕,直接讓她想起,逃離流放之路,化為塵埃,被人瞧不起,身在泥土裏,奮力掙紮的自己。


    都是可憐人,誰比誰高貴。


    「不必如此,應謝你自己,若不是你抵死不從,我是不會拐進來救下你的,」她想了想又道,「我不知你是哪個院子伺候的人,若是你想的話,可以去太學,我會同太學的人打招呼。」


    「我不會過多關注你,在太學的一切,還都需你自己努力。」


    地上那人,似乎是嗓子哽住了,「一切應娘子所說。」


    「嗯,那我走了,你日後離國子學遠些,雖然名義上我將你要過來,但說不準他還會找你,對他不能放低警惕。」


    說完,她拿著書便離去了。


    跪在地上的程子默慢慢抬起身子,伸手擦過自己臉頰,露出了一張清秀又乖巧軟糯的臉來,他望著苻令珠離去的背影,將其牢牢記在心中。


    這是第一個不嫌棄他的身份,也沒有可憐他,對他多加關注,平淡對他之人。


    他輕聲道:「多謝娘子。」


    剛剛那一瞬,他都想和宋祀同歸於盡了。


    在池邊洗了把臉,用倒影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他就開始收拾東西,同屋的幾個人見他,也不說幫忙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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