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呀,二爺。」張興搖頭,緊張得不得了。「這條鏈子可是有寫當票的,三個月後還得還給那位姑娘--」


    「得了,跟我唱什麽哭戲?」丹倫把扇子合起來,珠玉般的眼睛瞬間射出精光。「你什麽時候瞧見有人來贖貨?十件有九件都教你們這些黑心當鋪吃了去,以為二爺我不知道?」


    別看丹倫年紀輕輕,又生長在吃穿不愁的王府,就以為他像一般遊手好閑的滿族子弟一樣好騙,在買賣方麵,他可精得很,不同於其他貝勒。


    「沒的事兒,二爺。」正是因為丹倫夠精明,所有古玩鋪、當鋪都怕他。「咱們這間小鋪子--」


    「四十兩,別再跟我討價還價。」丹倫從掛在束腰帶下麵的荷包,拿出一包銀子丟給張興,張興用兩手接住銀子,暗暗叫苦。


    「二爺,四十兩太少了,這可是珍品呀!別的地方沒得找的。」張興一點兒都不想收丹倫的銀子,嫌沒賺頭。


    「正是因為別的地方沒得找,才給你四十兩,隻是轉個手,十兩銀子便嘩啦啦的入袋,怎麽不好賺呀?」丹倫隨便一句話,就說得張興啞口無言。


    「二爺說得是,那麽那條鏈子就歸您了。」張興一聽丹倫的口氣,就知道他恐怕瞧見一切,再想抬高價錢,怕是沒門兒。


    丹倫冷哼一聲,將項鏈收進袍子內的暗袋,而後轉身離開當鋪。


    掌櫃聞聲趕過來關心,卻已經來不及,珍稀項鏈已經被丹倫收了去,他們隻能痛心疾首。


    離開當鋪,到常去的茶館坐下來喝茶,丹倫將袍子裏的項鏈取出來,攤在手心默默凝視。


    喬妍是一個謎,不隻她持有的物品是謎,她本身就是一個大謎團。而他,鈕鈷祿.丹倫,對猜謎最有興趣,他已經迫不及待解開喬妍這個謎團!


    她恨馬。


    坐在負責駕車的兄弟身邊,一臉警戒的看四周,讓喬妍無法放鬆的不是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而是馬匹,她光聽到馬蹄聲,心髒就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懷疑她的心跳已經超過一百,而且還在持續飆高。


    「喬姑娘。」


    她的心髒已經夠無力了,丹倫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出聲叫她,差點沒把她嚇破膽。


    「呼呼!」這人的習慣真差,老是喜歡扮演阿飄。「有事嗎,丹倫貝勒?」


    「想和你聊聊,你可以進來嗎?」丹倫推開車門,探頭邀請她,喬妍原本想一口回絕,但她隻要一想到要和馬兒為伍,立刻改變主意。


    「好。」她二話不說鑽進車廂裏麵,丹倫的馬車和一般人家的馬車不同,寬敞又舒適,能躺能臥甚至還有燒茶的地方,並且鋪上了紅色的絲綢,活像一間行動賓館。


    喬妍猜想他這輛馬車已經算是古代的奔馳,而且還是加長型的,搭乘這麽誇張的馬車旅行,還說要低調咧!真的是有夠低調。


    以她討厭他的程度,丹倫原本以為她會拒絕邀請,沒想到她卻意外幹脆。


    喬妍一鑽進車廂馬上把門關起來,將奮力奔跑的馬匹隔絕在她的視線之外。


    「喬姑娘,你真令我感到意外。」他從沒看過這麽主動的女人,不免嚇了一跳。


    「叫我喬東家,我喜歡公事公辦。」喬妍擺出專業人士的姿態,實話說還真有那麽幾分架勢。


    「可我偏喜歡稱你為喬姑娘,叫東家太見外了。」丹倫伸手挑她的下巴,還沒碰到手就被扭成麻花。


    「我也覺得隻廢掉你一隻手臂太見外,應該兩隻手一起廢掉。」她冷冷回嗆,外帶拿手的擒拿術,丹倫的手幾乎被折斷。


    「好好好,我知道錯了,你先放手。」丹倫這輩子別說被女人欺負,就算男人也欺負不了他,他卻一連栽在她手上。


    「哼!」喬妍不甘心地放開他,很想一腳把他踹出車外,省得遺禍人間。


    丹倫微微一笑,一點兒都不生氣,到底像她這麽生氣勃勃的女子可遇不可求,就算被糟蹋幾次也值。


    「喬姑娘,你不是應該騎馬在最前方警戒,怎麽躲到車裏來了?」丹倫哪壺不開提哪壺,專踩喬妍的痛處,簡直是想氣死她。


    「是你自己叫我進來的,怎麽反倒怪起我來?」喬妍打死不讓丹倫知道她怕馬,這有損她的威名,傳出去隻會丟鏢局的臉。


    「也是。」丹倫要笑不笑地瞅著喬妍,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讓人看了礙眼。喬妍嚴重懷疑他已經發現她不會騎馬,否則不會笑得那麽可惡。


    「喝茶嗎,喬姑娘?」丹倫從一個套著牛皮的瓶子,倒出一杯熱騰騰的茶遞給喬妍。


    「謝謝。」喬妍接過茶,心想喝不到咖啡幹脆喝茶報仇好了,雖然口感差很多,但都有咖啡因,多少也能彌補一下遺憾。


    「味道怎麽樣?」這可是去年的雨前茶,一斤十兩銀子,相當昂貴。


    「凍頂烏龍茶的味道要濃一些,但還算不錯。」她喝過一斤十萬的冠軍茶,香醇回甘,說不出的好滋味。


    「凍頂烏龍茶?」丹倫眼睛都眯起來,他知道福建安溪地區有烏龍茶,沒聽說過前麵還加凍頂兩個字,莫非是新的品種?


    「呃,反正很好喝就是了。」喬妍很快地喝光茶,把杯子還給他,好希望他別再問下去了,她竟然連凍頂烏龍茶都說出來,那可是台灣的特產。


    丹倫接過杯子笑了一下,看來他的想法沒錯,她真是個大謎團,他挖到寶了。


    「喬姑娘,聽你的口音,應該不是北方人吧!」既然是寶,當然得用力挖,丹倫立刻就開始探她的口風。


    「不是。」她直覺反應。


    「那麽你是……」


    「我是--」喬妍差點說出自己來自台灣,幸好及時住口,小心翼翼地改口。


    「我從很遙遠的地方來。」這個說法比較安全,省得他再繼續追問。


    「有多遠?」可丹倫就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她都快煩死。


    兩百多年後!


    喬妍在心裏默默回答他的問題,越來越想念台灣的一切,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現代?


    「說了你也不知道,我住的那個地方,你可能聽都沒聽過,很難解釋。」這點她可沒有說謊,這個時代的人哪裏知道台北,她不想白費口舌。


    看來,她是不打算告訴他答案。也好,太快解開謎題也挺無聊的,就留著慢慢玩,也好解悶。


    「丹倫貝勒,出發之前我和華叔討論過了,他告訴了我一些事。」喬妍之所以同意進車廂,除了不想看見馬以外,最主要的是要和丹倫討論日後的護衛工作,這才是重點。


    「哦,他都告訴你些什麽?」丹倫把醬油瓜子和梅花餅、金絲糕這些點心都端出來,搞得像郊遊,喬妍都快看不下去。


    「華叔告訴我,你不能離開京城,非離開不可,最多也隻能四十裏遠。」她說。


    「朝廷是有這規定,說實話,還挺無聊的。」丹倫拿起筷子挾一小塊梅花餅放入口中嚼了幾下,不在乎地回道。


    「這不是違法嗎?」他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華叔說你擅自離京的消息若是傳出去,可是會出大事的。嚴重的話,說不定還會被送到宗人府圈禁,甚至被削去爵位。」這些隻有在清裝劇出現的劇情,活生生地在她眼前發生,讓人不敢相信,卻千真萬確。


    清廷對於旗人的行動限製非常嚴格,規定:在東北地區,百裏為逃,京旗旗人不準擅自離京四十裏,各省駐防八旗不準離京二十裏。鈕鈷祿氏入關以後,便在京城內聚族而居,屬在京旗人,自是符合後麵這項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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