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鈺沉默半晌,慢吞吞重複了一遍:


    “燒了?”


    月笙:“嗚嗚,是的,可能是我出門買東西忘了關火……”


    祁鈺:“……你,沒事吧。”


    月笙勾起嘴角,語氣和表情極度割裂:


    “沒事……謝謝老師關心,對不起打擾你,可是我在這個城市隻對你熟悉。”


    小貓變得無家可歸,可憐兮兮地纏著喂過一次食物的“好心人”。


    隻不過這小貓到底是真的可憐,還是偽裝成小可憐的黑心腸小老虎,恐怕隻有月笙本人知道了。


    手機裏沉默了半晌。


    月笙也很有耐心,沒有催促,等著對方的回應。


    終於,祁鈺開口了:


    “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哇哦!


    月笙的眼睛亮了起來。


    她報了個地址,委屈巴巴帶著口罩坐在路邊等他。


    沒過多久,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邁巴赫。


    月笙這次上車更是輕車熟路。


    她極為熟練地坐到了副駕駛上,歪頭看主駕駛麵無表情的男人,露出一個乖巧又感激的笑來:


    “謝謝老師。”


    月笙這才發現,祁鈺頭發是濕的,看樣子是剛洗澡出來,連頭發都沒來得及吹幹。


    額前的碎發垂落,讓他不同於白日裏的蒼白優雅,多出了一點不羈的野性。


    水珠滾落,在高挺的鼻梁上滾落,雕刻般完美的側臉更加誘人。


    月笙不著痕跡地咽了一下口水,係上安全帶,垂下眸子,做乖巧模樣。


    祁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一聽到月笙說她正站在路邊無家可歸,他就急切了起來。


    他還從來沒有過這般不修邊幅出門。


    他也一點不願意承認,在看到月笙的一瞬間,他忽然鬆了一口氣。


    一路上,祁鈺沉默著。


    月笙一上車,他便聞到了那一股讓他極為舒適的味道,讓他本來焦躁的心情變得平靜。


    那些不屬於他的東西也不再那般影響他的精神,好像幫他隔絕了外界一般。


    沉默的祁鈺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要不,幹脆把她留在身邊吧。


    他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皺緊了眉頭。


    月笙軟綿綿的聲音適時響起:


    “老師……今天白天,我的表現,您還滿意嗎?”


    祁鈺收回思緒,回想到白天月笙的那番演技,點點頭:


    “出乎我的意料,你確實是演戲的好苗子。”


    月笙勾了勾嘴角。


    開玩笑,這可是本色出演。


    她聲音帶上了毫不掩飾的開心:“謝謝老師誇獎,隻要老師滿意就好。”


    祁鈺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沒有按捺住,問了一句:


    “隻要我滿意?”


    月笙用力點頭:“是的,隻要老師滿意。”


    祁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剛剛那個讓月笙留在身邊的念頭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現在月笙找他求助,隻是因為無家可歸罷了。


    不會有人願意跟他這種人生活在一起的,沒有人會受得了他。


    即便以他現在的地位,他提出一個要求,月笙一定無法拒絕。


    但他最厭惡的,便是圈內的這些強權壓人的潛規則。


    所以,他不會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等月笙將一切處理好,她自然會離開。


    到時候,一切都會恢複正常。


    他的生活不會有任何變化,他也不需要任何變化——


    真的不需要麽?


    祁鈺的眸光晦暗,握著方向盤的指尖緊了緊。


    很快到家,月笙驚訝地發現,房子的門口竟然多了一雙女士拖鞋。


    祁鈺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


    “剛剛你打電話的之後,我讓人送過來的。我這個人比較愛幹淨,你注意一點。”


    月笙嘴角的笑意放不下來,低著頭應道:“好的呢。”


    祁鈺帶她上了二樓,打開了自己臥室隔壁的那扇門:


    “你先住在這個客房。”


    這個房間也和祁鈺的房間一樣,性冷淡風,沒有一件多餘的東西。


    月笙眨眨眼:“我可以自己置辦一些東西麽?”


    “不可以。”祁鈺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讓一個人住進來已經是過分打破自己的原則了,怎麽可能還允許她帶別的東西進來。


    然而,當他對上月笙那雙濕潤的眸子的時候,喉頭梗了一下。


    “好吧……”月笙委委屈屈垂下眸子,聲音也小了下來,“我知道了……”


    “算了,”祁鈺捏了捏眉心,“你可以自己買點生活必需品帶過來,但最好別讓我看到。”


    月笙眼角又彎了起來:“好!謝謝老師!”


    祁鈺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底線正在一點一點下降。


    月笙看著祁鈺走出房門的背影,愉快地想到:


    再這樣溫水煮青蛙下去,老師很快就會被她吃掉啦~


    *


    月笙今晚沒有去偷襲祁鈺。


    畢竟今天能住到祁鈺家裏來,已經是往前進了一大步,作為一個耐心的獵人,可萬萬不能操之過急的呢。


    柔軟的大床上,月笙睡得超級香。


    然而,隔壁臥室的祁鈺卻沒有這麽舒服了。


    他發現,自己又很難入睡了。


    昨天明明睡得很好,為什麽今天的睡眠質量又回到了以前。


    若是一直睡不好倒也習慣了,偏偏讓他熟睡一次,再失眠的時候,便顯得更加輾轉反側起來。


    祁鈺盯著天花板,一閉眼,便又是那漆黑血腥的場景。


    他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眼前的畫麵卻更加清晰。


    尖叫,嘶吼,惡心的笑,黏膩的鮮血。


    十二歲的他躲在櫃子裏,死死捂嘴巴,看著眼前的一切,將嘴唇咬出血來。


    但是這個可憐的少年終於被發現了。


    一雙沾著不明液體的雙手將他拽了出來,一張張惡心的臉湊近。


    他拚命掙紮卻無能為力,無數雙手扣住他的四肢,那種黏膩惡心的觸感像是烙印一樣深深刻進了他的皮肉和血液裏。


    “這張臉嘖嘖嘖,真漂亮啊,跟小女娃似的。”


    “還沒有嚐過這種滋味,要不咱們試試?”


    一隻手伸進他的衣襟,少年死死瞪著眼睛,眼中鮮紅透著血絲,竟然讓那不懷好意的男人打了個冷戰。


    “啪!”


    那男人惱羞成怒給了少年一個耳光,少年的頭被打得偏向了一邊,口腔內傳來濃重的血腥味。


    就在那些人將他上衣扯掉的時候,破門而入的聲音響起。


    他得救了,卻再也不能接受任何人的觸碰。


    這個世界真是髒得令人厭惡。


    若不是母親死前看著他藏身的櫃子的門縫,用口型告訴他要活下去,他恐怕早就厭倦了這個惡心的世界。


    心髒壓抑的疼痛席卷而來。


    祁鈺猛地睜開眼睛,心髒難受得砰砰直跳,就連雙眼也泛上了血絲。


    他麵無表情地爬起來,拿起一片安眠藥吃了下去,卻在看到床邊多出一個東西的時候,眼神頓了頓。


    那是一隻小巧的鑲著碎鑽的耳墜。


    黑暗中,這是唯一熠熠生輝的東西。


    大概是昨晚月笙睡在這裏的時候,無意中落下的。


    他忽然就想到了少女那雙眼睛,也如這耳墜一樣,閃著細碎的光華,叫人移不開眼。


    他從不觸碰別人的物品,但是這時,他卻鬼使神差伸出手指,將那耳墜握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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