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池淵警惕地看了逸然道長一眼,不僅沒有往前,還後退了一步。


    他生怕對方感覺到月笙的存在。


    若是這個清風觀容不下月笙,他也不會踏入一步,就算報仇變得更加艱難也沒有關係。


    但月笙卻輕輕捏了捏謝池淵的耳垂,小聲道:


    “沒事,去吧,他感覺不到我。”


    月笙身上雖然有鬼氣,但她的力量不屬於這個世界,和鬼氣融合之後,連逸然道長這種老道士都能騙過。


    果然,逸然道長並沒有發現謝池淵身上的不對勁,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鬼氣似乎也隻是他們在路上不小心碰上的。


    謝池淵上前兩步,走到逸然道長麵前,行了個禮:


    “見過道長。”


    道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輕聲歎息:


    “辛苦你了,聽說當年師兄收你為徒,著實高興了好一陣子,可惜……”


    他口中的師兄,便是謝池淵的師父。


    一提到師父,謝池淵便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微微泛紅。


    逸然道長揮了揮手:“長清,一路上辛苦了。你先帶池淵去休息,關照著點。”


    林長清點頭應下,帶謝池淵回到了弟子們住處。


    一路上,無數好奇的目光落在謝池淵的身上。


    青衣少年麵容過於昳麗,很難叫人不注意到。


    “這便是那個唯一幸存的?”


    “是啊,好慘啊遇到這種事……”


    “嗬,克死了身邊的所有人,我要是他,哪裏還有臉麵活在這世上。”


    聲音落在謝池淵的耳朵裏,謝池淵麵無表情沒什麽反應,月笙卻猛地轉頭,順著那刻薄的聲音看了過去。


    驚才豔豔的天才少年總是遭人妒忌。


    說話之人一事無成,重金入門十年,也隻會一些簡單的符,從未被師父正眼看過。


    偏偏謝池淵這個比他小了好幾歲的少年,一進來便成了焦點,自己的心上人更是一直盯著謝池淵看,心中自然又酸又氣,口不擇言。


    月笙記下了那人的容貌,轉回身又親了一口謝池淵的耳垂:


    “淵淵親親。”


    少年睫毛顫抖著,低下頭,沙啞的聲音又軟又輕:


    “親親……月笙,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見過最美好的事物,哪會把那些蒼蠅放在眼裏呢。


    但是……不在意,不代表他不會裝。


    他似乎摸清了一點月笙的性格,試探著流露出脆弱一麵之後——


    果然,月笙變大了一些,瞪大了眼睛摟住了他的脖頸:


    “淵淵是在罵我眼光差嗎?我喜歡淵淵,淵淵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喜歡。


    這是月笙第一次說喜歡。


    說得極為順口,月笙自己都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謝池淵卻控製不住地呼吸窒了一瞬。


    他本想讓自己看上去沉穩一點,但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的麵部表情。


    嘴角勾起一點叫人驚豔的弧度,惹得不少悄悄看過來的女孩子無聲尖叫。


    他小聲道:“月笙,再說一遍,好嗎?”


    月笙眨眨眼,也反應過來,起了壞心思,反倒不說了。


    “不要,等下次淵淵乖乖的時候,再說~”


    謝池淵輕聲:“好。”


    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謝謝剛剛那個刻薄的弟子的。


    一路車途勞頓,謝池淵在得到月笙會一直在身邊的承諾後,很快睡了過去。


    睡著的美人眼下還留著淡淡的烏青,呼吸清淺,安靜脆弱又美麗。


    月笙美滋滋欣賞了好一陣子,飄起來,去找了那個說話刻薄的弟子。


    當晚,清風觀便掃地出門了一位弟子。


    聽說那位弟子大吼著清風觀有鬼,砸爛了好多東西,瘋瘋癲癲像是中邪了。


    *


    所有人都知道,清風觀多了一個病弱天才美少年。


    美少年是道長曾經的師兄的關門弟子,天陰之體天賦極高,比大師兄林長清小上好幾歲,卻已經和大師兄不相上下。


    逸然道長從來都是淡泊如風,但是對謝池淵卻十分關注。


    不得不說,整個清風觀對謝池淵都非常好,幾天之內,已經讓謝池淵感覺到了以前在師門裏麵的關懷。


    白雪兒也拜入了清風觀,她有陰陽眼,又與謝池淵同齡,道長對她也多加照顧了一些。


    逸然道長特地找到白雪兒,讓白雪兒多陪陪謝池淵:


    “那孩子性子冷,你與他同路而行了這麽久,又是年齡相仿,多陪陪他。”


    白雪兒尷尬笑著應下,心中卻十分委屈——


    是她不想陪嗎?


    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接近謝池淵!


    隻要出現在謝池淵的視野範圍內,謝池淵直接一個厭惡的目光掃過來,要麽掉頭就走,要麽就是讓她滾。


    最主要的是,每次她都覺得自己身上會落上鬼氣森森的目光,令她寒毛直豎,偏偏沒有解決之道。


    白雪兒不敢靠近謝池淵,又對林長清沒什麽興趣,把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上,反倒比上輩子進步快了不少。


    月笙每日都在清風觀和謝池淵黏在一起,親親貼貼,好不快活。


    滿身絕望的少年很快有了一點變化,冷還是冷的,卻不是那種被絕望拖垮,滿身是刺的冷。


    當然,對林長清還是一如既往地有敵意。


    逸然道長每兩日都會幫謝池淵看看身上的咒術,用符稍微壓製一番,並且一直在幫謝池淵尋找仇人的線索。


    最終,一切線索都指向了蒼羽觀。


    這和月笙查到的差不多。


    逸然道長對謝池淵道:


    “你道行不夠,曆練也少,不足以報仇。我會幫你,但是一切還要靠你自己。


    “池淵,周城出現一惡鬼,城主求救清風觀,你和長清還有雪兒一同前往,記住,萬萬不可衝動,千萬不要用體內的咒術。”


    謝池淵掐緊了掌心,緩緩點頭。


    他還太弱了,要變強,隻有不斷的曆練,變強,才能報仇,才能保護月笙。


    他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把月笙藏在最靠近心髒的位置,放在了心尖尖上。


    翌日,三人出發,前往周城。


    謝池淵第一次從清風觀內走出,和進來的時候那副脆弱易碎的模樣相差甚遠。


    翩翩少年脊背挺直,像是一把正在嶄露鋒芒的寶劍。


    月笙從謝池淵的身後扒著他的脖子,隻覺得他怎麽看怎麽好看,在他的耳垂上用力咬了一下。


    無論多少次,少年總會紅了臉頰和耳尖,小聲說,別鬧。


    天氣晴朗,雲淡風輕,一切看上去都有條不紊。


    謝池淵卻不知道,這是一條通往地獄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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