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我嚴禁女人主動勾上來、碰觸我……除非你是要準備跟我上床,那就可以勾引我。”


    咦咦!歐亭岑臉一紅。這男人說話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重點不是這個啦,是暴力暴力!你可以用說的啊,要是萬一害別人受傷怎麽辦!”她忍不住咕噥著。二少爺是聽不懂她的意思嗎?


    “重點是不會有人敢這麽對我,大家都知道。”白玠廷無奈的搖頭,“沒跟你說是我的疏忽,我……”


    電光石火間,歐亭岑突然挽上了他的手臂。


    他愣了一下,卻沒推開她。因為他會擔心,現在的她在哪裏?床上還是床邊?萬一又傷著她怎麽辦?


    她眨了眨眼,發現白玠廷的身體雖然有些僵硬,卻沒有多餘的動作,不禁勾起一抹輕笑,“這樣算好的開始嗎?我隻是覺得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壞而已!”


    這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做人太傻太天真?


    他隻是不希望再害她受傷而已,昨天這麽一摔,若不是裔恩在,他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後腦勺腫了一個大包,雙手都被玻璃碎片紮到,處處是割傷,照理說,應該送她去醫院檢查,可是救護車進不來,天色晚了裔恩又出不去,隻能先做簡單的處理。


    不過昨晚他聽見幾隻地縛靈惋惜的討論她沒事,他也就不那麽擔心了。


    “你再休息一下吧,怕你有輕微腦震蕩,明天放假帶你去看醫生。”


    “不、不必吧?”歐亭岑幹笑兩聲,覺得他有點大題小做了,“我隻是撞到一下而已,沒事的……啊!十點了喔,我答應彭管家從今天開始要負責午飯的!”


    “不必,裔恩已……”


    她急忙的就要下床,結果雙腳才一落地,立刻就重心不穩的直接往下一跪。


    天啦!好暈喔!她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是起身太猛了嗎?


    “你不要莽莽撞撞的!”白玠廷很快地順著聲音找到了她,大手搭在她肩上,“來,我扶你,站得起來嗎?”


    歐亭岑偷偷瞄著頰邊的手。看吧,其實二少爺人很好的,隻是防衛心強了點而已。她緩緩的站起身,直到身體適應了這股暈眩,才發現頭暈不是一下下就會好,昨晚那一撞,好像挺嚴重的。


    又一個踉蹌不穩,她直接往白玠廷懷裏倒去,虛軟的靠著他的肩頭休息。“對不起……我實在很暈。”她囁嚅的說。


    “沒關係,我剛剛就說了你應該休息的。”他反常的輕擁著她,任她靠著自己肩頭,“逞強並不是好事。”


    “我沒有逞強。”她不平的反駁,“我隻是想做好自己該做的事而已。”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當個好員工、當個好女兒、好女友,她隻能盡量扮演好她的角色,可是這樣的付出,通常都得不到應有的成果。


    白玠廷蹙起眉,輕握著她的雙手,讓她安穩的坐下來。裔恩早就把午餐準備好了,放在他熟悉的地方,微波一下就能吃了,不需要她再跑上跑下。


    歐亭岑反而有點懊惱,覺得沒有盡到自己當傭人的義務。


    “你不能總是傻傻的一古腦兒就要往前衝,很多事是要靠腦子思考的,也該量力而為,”他頓了一頓,“而且也應該要懂得適時的發泄。”


    “嗯?”她心虛的別過頭,盡管他根本看不見她的表情。


    “逞強的人最後常會崩潰,你知道為什麽嗎?就是因為把情緒都壓在心底,任憑痛苦慢性的侵蝕自己。”像他,就是個絕對不會把負麵情緒往心底藏的人,誰要是敢惹他,就是死路一條,沒有第二句。


    “我沒有啊……我沒什麽不好的情緒啦!”歐亭岑眯起眼笑著,“我就很呆很傻,也常常搞不清楚狀況……”


    “顧左右而言他。”白玠廷立刻截斷她的裝傻,“那一百多萬是怎麽欠的?我叫裔恩檢查過你的行李,你的東西都不是什麽名牌精品。”


    “我不用那種東西的……”她聲如蚊蚋。雖然她很想要,但是沒有那麽多的錢可以亂買奢侈品。


    “那錢究竟是怎麽欠的?”他再次追問,聲音嚴肅,咄咄逼人。


    “就幫我未婚夫借的……還有房貸……”


    她人生第一間小屋子,還是男友陪她一起去看的,是位在捷運附近的好地段,又安靜又近學區,完全就是理想的住家環境。


    裝潢、買家具,幾乎都是男友在出主意,她都隻是在一旁附和他,就連牆壁的顏色,也是選他喜歡的綠色,而不是她愛的粉紅色。


    住進新家還不到一個月,男友就說他欠了人家一百多萬,她根本拿不出那麽多錢,所以男友拜托她去向一個朋友借款,那個朋友開的利息很低,但是男友跟對方有過衝突,一定不會借給他,必須她出麵。


    所以她去借了五十萬,加上自己的存款,給男友救急。


    接著他又說房價大漲,應該趁這個時候把房子賣掉,賺中間的價差,然後他們就可以把錢還清,準備結婚。


    聽到他說要結婚時,她承認自己有點茫茫然,因為想要一個安定的家,一直都是她最大的心願。


    所以她全權委托男友處理,最後的結果就是……卡被刷爆、賣房子的錢落入了他的口袋,而房貸她卻必須繼續繳。


    在她還來不及消化這一切之際,男友幫她把行李整理好,隻放了幾件衣服,其他的貴重物品一樣都沒放,就差人把行李送到她公司,附上一封分手信跟五百元。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麽?”歐亭岑喃喃的說著,“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你根本很早就發現了吧?隻是逃避而已。”白玠廷冷冷的問著,“不可能沒有徵兆,隻是你選擇相信他。”


    “他是我男朋友啊,我當然要相信他……我應該要相信他的不是嗎?”她突然暴吼,“我除了他之外,什麽都沒有啊!”


    外人根本不懂,那些批評她的人都不懂,除了男友,她根本什麽都不剩了!成長路上沒有雙親陪伴,一堆心事無人傾訴,她始終孤苦無依,誰待她好,她就跟誰走。


    不然呢?她不想當那個在寒風中,一個人走在街上的影子!


    “相信要有限度,你已經到了盲目的地步了,任他動用你的證件跟印章,我賭你的存款應該也都被提領一空了吧?”白玠廷伸手向前,觸及了她的臉龐,“我第一天就聽出你心有不甘了,但是你卻選擇了逃避。”


    “我沒有……”


    她下意識又要別開臉,但他很快地用手指握住她的下巴,逼她麵對他。


    “你為了得到一個虛假的依靠,卻失去了實質的東西,你現在還剩下什麽?”白玠廷逼近了她,“存款、工作跟人生第一間房子都失去了,還有龐大的債務要償還,歐亭岑,你現在才是什麽都不剩!”


    “你閉嘴!”她甩開他的手,“那我能怎麽辦?你以為我不想把一切都拿回來嗎?不想找到他問清楚為什麽這樣對我嗎?可是現在的我能做什麽,我就是大家說的傻!蠢!”


    歐亭岑幾乎是在尖叫嘶吼,白玠廷可以看見以為房裏天下太平,從屋頂鑽下來的幽鬼們瞬間被她的叫聲彈了出去。


    再一次尋獲她的臉龐,他的指尖終於觸及了淚水。


    總算哭了!他從第一晚見到她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麽這個女人遇上這些事情,卻可以笑著邊吃泡麵邊跟他們說自己沒事,仿佛是在談論別人家的事。


    歐亭岑痛苦的閉上雙眼,淚流不止。她不知道該怎麽讓自己停止哭泣,原本以為自己無所謂的,可是一旦逼自己麵對,她的內心就如同有股烈火在燃燒,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笑著度過另一個明天的,就跟當初爸爸媽媽都選擇不要她時一樣。她一直都是沒人要的人,應該要習以為常了不是嗎?為什麽她的心會這麽、這麽的痛?


    “你不笨,隻是太執著。”白玠廷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龐,“執著於自己想要的東西,錯的並不是你……”


    “我什麽都沒了……我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歐亭岑忽然抓住他的大手,整張臉埋進他的手心裏,“我如果再不哭,我可能連站都站不穩……”


    “你應該哭的,哭完了才能夠麵對下一件事。”他沉著聲,任憑她的淚沾濕了自己的掌心,順著力道坐到她身邊,將她輕輕的擁入懷中。


    他隻是覺得,歐亭岑需要一個肩膀而已。


    雖然還沒有問到她家的狀況,但依照她每次都會扯開話題的情況來看,隻怕也不樂觀;剛剛她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就算那個男友再有問題,她也隻剩下他一個人可以依靠跟相信。


    簡單來說,她是形單影隻的類型,所以就算走入黑山、人間蒸發,隻怕也沒有人會發現。


    所以那時他叫她打電話和家人報平安,她才會回他不用急。


    歐亭岑直接轉過身子,緊緊擁著白玠廷放聲大哭,她心裏有一百個為什麽,原本她將這些問題藏得好好的,這一刻卻被他硬生生給挖了出來。


    心痛、揪心或是憤恨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她曾以為擁有的一切,在轉瞬間消失,速度甚至快到讓她措手不及,她卻連個原因都不明白。


    結婚、安定、家庭這些美夢,都成了幻滅泡影,她連“家”都失去了,還談什麽其他?


    白玠廷隻是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他從沒安慰過人,更沒讓任何一個女人在他懷裏哭泣。


    但因為歐亭岑實在太會忍了,忍到讓他快要忍無可忍,她才剛遭逢劇變,卻絲毫不在乎,那根本都是騙人的,她逃避去思考問題,問題並不會消失。裔恩也說,她如果是歐亭岑,就算不哭也會發狂扁人,哪能無動於衷,還整天笑吟吟的?


    所以他討厭聽她笑,討厭聽她過度開朗的聲音、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更不喜歡她逃避問題。


    他不否認對於這家夥,自己確實有著一絲憐惜,因為她的強顏歡笑,反而讓他心疼。


    當然,前提是建築在他看不見她的狀況下。


    不知道她的模樣,也看不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這樣他的忍耐力會高一點,況且她也不是為了他而哭,他真的比較無所謂。


    那種哭著問他為什麽甩了她的女人,他光看就一肚子火,大家都是逢場作戲,硬要把事情鬧大就惹人厭了!


    歐亭岑沒有哭個不停,過了一會兒,她抽泣著離開白玠廷的懷抱,坐直身子,抽過衛生紙拭淚擤鼻涕,半晌沒吭聲,隻是一逕的抽抽噎噎。


    “我要去倒水。”終於,她開口了,“順便去幫二少爺拿件衣服來換。”


    “換衣服……噢。”白玠廷點了點頭。他的衣服現在大概都是口水鼻涕加眼淚了,他突然很慶幸自己看不見。“我自己可以走回房間換。”


    “不行!我去就好。”歐亭岑壓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旋即走了出去。


    白玠廷可以聽見她一出門就開始唱歌,悠揚的歌聲回蕩。其實她的歌聲不像瑪麗亞凱莉渾然天成,但嗓音清澈悅耳,反正他又不是要聽演唱會,隻是希望驅走一屋子的魍魎鬼魅。


    歐亭岑先去浴室洗了把臉,望著鏡子裏哭得雙眼紅腫的自己,又覺得自己為這種事流淚跟白癡一樣,說不定男友現在已經在哪逍遙了,她卻隻會窩在這裏哭泣,未來還有像山一樣高的債務在等著她。


    吸了吸鼻子,她到走廊上倒了杯水。彭管家在三樓的走廊上放了一張高腳桌,還有水和水杯,如果二少爺半夜想喝,可以自己出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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