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李韶華勃然暴起,狀似惡鬼般咆哮,「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動我李韶華的兒子!我讓他碎屍萬段滿門抄斬!」


    管家語結,因為這個消息太過駭人聽聞,他來不及細問就跑來報信叫人了,所以事態詳情凶手何人他竟是不清楚。


    也用不著管家應對,李韶華已經猛虎下山般衝鋒在前,喝令人手報仇行凶去了!


    李韶華帶人闖進廳堂的時候,蘇岸和蘇皎皎正在吃東西。


    很興致勃勃地吃東西,不知二人說了什麽,蘇岸含著笑,蘇皎皎嗷嗚咬了一大口雞腿肉。


    李韶華麵目扭曲,進門卻是氣若長虹雷霆萬鈞地一聲令下:「抓起來!」


    話音未落,迎麵砸過來一香噴噴的不明物體,不偏不倚正中鼻梁上,李韶華伸手一撈,卻見是個烤得外焦裏嫩的雞腿,一大塊肉沿著被咬了一口的缺口,顫悠悠地掉了下去。


    他的鼻子幾乎氣歪了,用掉肉的雞腿指著蘇皎皎道:「抓起來!統統給我抓起來!」


    蘇皎皎「噗」一聲樂了,清脆的笑聲如銀鈴般歡快清澈。而上前抓人的幾名護院,被兜頭而來的紅油辣椒擋住了步子,出手的人是蘇岸。


    蘇岸用手指搭著膝蓋歪靠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向門口的李韶華,那審視的殺氣竟帶著慣居高位者的貴氣天成,和那種因為可以無所畏懼地橫行霸道,所以哪怕是生殺間,外表依然是漫不經心的散淡從容。


    多年為官的警覺讓怒令智昏的李韶華一下子意識到,麵前的男人他惹不起。


    可那人畢竟是讓他斷子絕孫的大仇人,一時間他又拿不下臉來去卑躬屈膝認錯求饒。


    於是他僵在那裏,麵部表情斷裂得既可怖,又可笑。


    蘇岸卻是靠在椅子上開口說話了:「家妹剛才刁鑽淘氣,還請李大人恕罪則個。」


    李韶華:「……」


    這時遵李韶華的號令,為李長虞報仇雪恨的後續部隊——衙門捕快火速登場了。眾人一身公裝跑得氣喘籲籲整整齊齊,以眾星拱月之勢將李韶華團團圍住,領頭的人是於師爺,一邊擦汗一邊道:「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李韶華的腦子正在飛快運轉,想弄明白麵前的仇人到底是何身份,行凶後還悠然自若飲酒吃肉,是哪個權貴家的落難公子、微服暗訪的上官欽差?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殺手、好管閑事的遊俠?


    他媽的都不像啊!


    那不孝的逆子到底是惹了哪路的殺神啊!


    李韶華這邊不說話,他身邊的於師爺分神關注了下現場情況,見了蘇岸兄妹,又見了蘇皎皎身上的婚袍,似乎有幾分明了,不由皺眉道,「蘇杏花,你們這是鬧什麽!」


    李韶華聽師爺貌似知曉麵前人來曆,不由問道:「這是?」


    於師爺很是知曉上司秉性,忙湊過去小聲道:「大人,這是西門大槐樹巷子裏的蘇岸,因為做得一手好酒,叫杏花醇,所以大家都叫他蘇杏花。」


    李韶華摸著胡須點了點頭,「本地人?」


    於師爺察言觀色,連忙詳細通秉:「八年前遷過來的,說是家鄉遭了洪災,父母雙亡,當時背著個小妹子,隻買了個小房子,一直以賣酒和醬菜為生。」


    李韶華沉吟著,於師爺湊過去道:「前陣子聽說少爺看中了他妹子,可是這兄妹倆惹出了啥亂子?」


    李韶華瞬息間下定了決心。


    管他是什麽來頭背景,就算是鳳子龍孫,既然在自己的地盤上落魄了,那就得認命!


    何況強龍不壓地頭蛇,再強的龍困在個小小的水窪裏也別想再呼風喚雨!敢閹了他的獨生子,這血海深仇,他又豈能善罷甘休!


    這樣想著,李韶華的臉上露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陰狠神情,剛要發話,聽得蘇岸道,「李大人不想知道令郎怎麽樣了?」


    李韶華一驚,脫口道:「你們把虞兒怎麽了!」


    這話出口,李韶華覺出了詭異。他帶人長驅直入闖了進來,一路上可是空無一人鴉雀無聲!


    他家下人呢?他兒子、媳婦呢?


    李韶華突然出了一頭冷汗。


    雖然他人多、勢眾,雖然屋內花燭高照,亮如白晝。但李韶華卻覺得有一股駭然陰森之氣從脊背輕悄悄地蔓延伸展,毒蛇般浸入他的四肢百骸,直讓他的手腳冰涼,口舌僵硬。


    室內寂靜如死,他的呼吸如窒。仿佛有一種東西令他所有的爪牙和打手瞬間沉寂,讓他的膽量和底氣蕩然無存,他恍然有了種置身陰司煉獄般毛骨悚然的無助。


    蘇岸正在以一種很放曠無狀的姿態敞腿坐在椅子上,很認真地淡淡地望著李韶華。這般情境於他來說是種久違的熟稔,熟稔得讓他想要歎息,讓他想起那些已然稀疏薄脆遠如前生的記憶。


    當然這並不妨礙他十分專業異常嚴苛地透察人心正中肯綮,不費吹灰之力去掌控主場操縱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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