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兩人的相遇也許不算太糟糕的一件事,可對任倩羽而言,也絕對談不上是值得慶幸的事。


    「小倩姊?好久不見。」


    晚上垃圾車播放著「月光奏鳴曲」,鄰裏眾人帶著大包小包的垃圾出來丟,任倩羽連回頭確認一下都不用,就知道會用這種稱呼叫她的男人是誰。


    普天之下,也隻有那個人!


    「哎呀,何大少爺,敢問今天吹的是什麽風啊?居然見您親自出來倒垃圾。」


    酸的咧!


    何宇墨微笑,亦不遑多讓道:「那裏的話,我隻是見今晚的月色優美,加上一出來就有奇景可看,自然得好好把握,不能錯過。」


    任倩羽恨恨的瞪他一眼,不問也知道他口中所謂的「奇景」是什麽——就是她這個連出門倒垃圾都要梳妝打扮,隻差沒做全套spa的家夥。


    她氣呼呼的心想,這樣的情景上上星期才上演過一次——這男的真的很愛惹她耶!


    他倆的家住得很近,隻是過去都未注意到對方,而他似乎也不常出門,但這兩個星期,兩人「偶遇」的次數實在多到令任倩羽都快欲哭無淚了,老天!這是禰給我的考驗嗎?算了,懶得跟他計較。


    兩人排隊倒垃圾,何宇墨見她鼓著臉,便笑道:「老爹很想你喔!」


    老爹是居酒屋老板的昵稱,任倩羽霍然抬眼,意外道:「你何時跟老爹混那麽熟的?」


    「唔……」何宇墨沉吟一會兒,「就在某人因為發酒瘋而不好意思過去報到的這段時間。」算算差不多就是兩個星期。


    任倩羽語塞,這小子似乎不管怎樣都能損她,可惡啊!


    何宇墨像是對她的氣惱視而不見,或是覺得很有趣似的,「我等下要去老爹那裏,小倩姊要不要一起去?」


    「什麽?」任倩羽一愣,不對啊!「我為什麽……」非要跟你去不可?後麵的話瞬間卡在喉嚨,支支吾吾的吐不出來,隻因一張俊美得過分的臉突然貼近她。


    在夜晚時分,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分明是一臉含笑,可任倩羽卻感覺到有點恐怖……「我、唔,那個……」


    「一起去?」他好看的臉又更靠近她了。


    任倩羽又羞又窘,陷入天人交戰,分明不想答應,可一被他緊盯,她就連一句拒絕的話都吐不出來。


    何宇墨眸中閃著笑意,加足馬力。「還是……你真的這麽討厭我?」


    「這……」任倩羽答不出來,若他在兩人一開始劍拔弩張時間,她肯定、絕對、保證會氣勢十足的回答「對」,但問題是……


    現在他用這種像是溫柔含笑,卻又微微皺眉,有點苦澀的模樣問她,她相信普天之下沒有女人能說出拒絕的話語。


    至少,她辦不到!


    「小倩姊?」


    可惡!「好啦!一起去就一起去。」


    老爹的居酒屋向來生意很好,晚上十點,前來享用宵夜的客人絡繹不絕,老爹在炭火前忙著,沒空跟她打招呼。


    倒是學徒阿金看見任倩羽,開心道:「倩羽?你好久沒來了!」


    何宇墨俊目睞他一眼,不懂這隻猩猩是在興奮什麽,她也不過兩星期沒來吧?


    下意識的,他拉過任倩羽,「小倩姊,我們坐那裏。」


    「哦!好。」不由自主的應聲,接著才後知後覺的想著她為何非要跟他一起坐?任倩羽一邊悔恨自己的慢半拍反應,一邊坐下。


    何宇墨注意到學徒阿金的目光,挑眉道:「你豔福也不淺啊!小倩姊。」


    「什麽?你是指阿金嗎?想太多了吧!他就跟我哥哥一樣好不好?」


    「啊?」這下換何宇墨一怔,看她臉上的表情不假,一副「你的想法太淫蕩」的模樣,看來不是裝傻;再探向那個叫阿金的男人,隻見他在工作中仍不忘頻頻看向這一桌,好像很在意他們之間是否有奸情……


    「小倩姊。」


    「幹嘛?」任倩羽還來不及反應,放在桌上的手已被人牢牢握住,炙熱的溫度傳來,眼前的男人單手撐頰,微側著臉,又野又亮的黑眸在居酒屋朦朧的燈光下好甜蜜、好溫柔、好深情的瞅睬著她,好像對她充滿了萬千柔情……


    這反常的景況令任倩羽一時失魂,渾身戰傈,雞皮疙瘩排排站。她潤白的臉忍不住通紅一片,不懂這小子到底是在發哪門子神經。「你……你幹嘛?」


    何宇墨好整以暇的瞅著她一臉的窘迫樣,再望向阿金瞧見這一幕而瞬間漲紅的臉,證實了自己心中的臆測——這個任倩羽也未免太遲鈍,她真的感覺不出來嗎?


    「唉!好可憐的猩猩。」搖搖頭,他都要為阿金掬一把同情淚了。


    猩猩好可憐?任倩羽一臉莫名,轉過頭看見電視上新聞正在報導現今當熱帶的溫室效應,「你是說熱帶雨林的猩猩嗎?」


    噗!這下何宇墨再也忍俊不禁,大笑出來,第一次他在人前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就這樣毫不在意的趴在桌上笑得開心。


    任倩羽壓根不知他在笑什麽,可直覺明白他肯定是在嘲笑她!可惡,她很生氣,東西送上來時她氣得狂灑辣椒粉,完全不管吃了火氣會不會更大。


    好不容易笑夠了,何宇墨來不及阻止,他瞥過那盤紅豔豔的烤雞肉,好氣又好笑。「我不吃辣。」


    「是喔?」啪的一聲,一大把辣椒粉灑滿了整整一盤烤雞肉,嗆人的紅色粉塵飛揚,任倩羽菱唇一勾,哼笑道:「不好意思,一時失手,下、手、太、重。」


    「沒關係,我可以原諒你的肢體障礙。」大不了他再叫一盤。「小倩姊,你好幼稚啊!」他眯眸粲笑,漂亮的唇一字一句清晰吐槽。


    老實說,被人用這副清爽的表情損了,任倩羽還真不知自己該露出什麽表情才好,隻能忿忿的吞食眼前裹了一層辣粉的雞肉,結果還不幸嗆到。「咳咳咳咳咳!」


    「唉!小心。」她這副笨模樣,何宇墨看著隻覺得有趣。


    抽出一張麵紙悉心擦去她嘴角的汙漬,他滿意的看到她呆滯的粉臉在瞬間通紅,以及在櫃枱邊的阿金難看的臉色,他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真的非常好,超級好。


    哦對,他想到了。「小倩姊。」


    他這麽叫她,通常都不會有好事,任倩羽戒備道:「又幹嘛?」


    「之前那份case,我爭取回來了。」為她倒了一杯水,接著拿過雞肉串,把上麵誇張得過分的辣粉去除一些,再將雞肉自竹串上一一取下放在盤子裏,以「今天天氣真好」的口吻說著,「是上星期一的事,老爹已經知道了。」把那盤雞肉推到她麵前。


    任倩羽呆呼呼的望著那盤被人仔細處理好的雞肉,好半晌才意會過來他剛才講的是什麽。「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那個案子已經被其他公司拿去了嗎?」


    「是啊!」其他菜一一端上,他一律先將竹串取掉,接著分成一半,一半灑上辣椒粉,一半放置於另一個盤子裏。「我後來把那份企畫一整個打掉重寫,在他們簽約前想辦法送了過去。」還好他的形象素來良好,向那個經理秘書使一下方法便放行了。


    「還有這樣的喔?」


    他的唇一勾,「如果獲選的那個企畫確實完美無缺,那我沒話講,但事實不是,我不可能容許自己輸給那種半吊子的企畫。」


    他的口吻一派雲淡風輕,可眼神卻不是,他的雙眼像是燃著光芒,顯得好認真,任倩羽看著,瞬間呼吸一窒。「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算你厲害。」她搖搖頭,這小子好偏執啊!


    想到他那天晚上的表現,感覺得出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失敗,他口口聲聲說自己的人生一帆風順,可他並不隻是倚賴自己的天分,而是實際做出行動,不惜一切代價去彌補自己的失誤,這點她很佩服他。


    「你很努力,這就表示你不是天才。」她吐吐舌,笑道:「恭喜你喔!」


    何宇墨聞言怔住了,確實,他生來就有極好的條件——比別人好看,也比別人聰明,小時候得到好成績,他得到的並非純粹的祝賀,而是淡淡的「天才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評語,甚至是莫名的敵意,「不要以為成績好一點就可以得意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天才真好,好羨慕啊」這樣的話他已聽到不想再聽,但她這聲恭喜好輕,卻是十足的真心。


    何宇墨見她形狀漂亮的唇微微勾起,那是一種真心實意為他感到開心的弧度,他看著,不自覺也笑了。


    那天在公司接到消息,所有人都在歡呼,同事們各個讚他做得好,給他各式各樣的高帽子戴,可他並不覺得怎樣;唯獨她,不過用簡單的兩個字就讓他覺得足夠了,那晚積壓的鬱結因此徹底消除,他終於有了扳回一城的踏實感。


    原來,真正幼稚的人,是他!


    「好了,快吃吧!」把筷子拆開,把竹筷相互摩擦,去除上頭竹刺後再遞給她。


    他的這番舉止,再加上剛才那過分自然的行為,讓任倩羽看得嘖嘖稱奇。「看不出來你挺會照顧人的嘛!」


    「嗯?」


    何宇墨像是沒意識到,任倩羽撇撇嘴,這樣算來,幼稚的人好像真的是她咧?


    唉!算了,她試圖去除雞肉塊上沾裹的辣粉,決定將食物分給他。「呃……我隻能弄到這個地步,你能不能吃啊?」


    何宇墨一愣,看到她一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再看向她努力抹去辣粉的雞肉塊,「不用了,再點一串不就好了?」


    她這種死腦筋,傻呼呼的思考模式令何宇墨再度笑了出來。


    他笑並不稀奇,基本上他很常笑,因為笑容是他的武器——從小他就知道自己這副溫和良善的模樣是一種偽裝,他一直很享受這樣的過程,看著同學、師長,每個人都被他表現出的另一麵而著迷,甘願受騙,他覺得很有趣,甚至從中取得好處,看盡各式的人。


    可在這裏、在她的麵前,他卻一反常態,笑得真心,所有的反應都是出自於原始……


    他覺得好輕鬆。


    所以隔了一星期,好不容易遇到她,他就像個考試得了一百分的孩子似的,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她的稱讚般把這消息告訴她;而他,也確實得到他想要的了。


    其實……他累了,裝了太多年,他終於也產生了疲憊感,所以他開始覺得他需要一個完全不對他抱持任何不必要的幻想,甚至可以接納他軟弱一麵的對象——


    「呃……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像貓盯上老鼠般,任倩羽一口豬血糕咽不下去,莫名打起寒顫,好、好恐怖啊!


    「沒有啊!」他隻是想,嗯,他找到那個「對象」了。「小倩姊。」


    「幹嘛?」


    「我喜歡你,所以,你不要討厭我喔!」


    這個何宇墨,是不是有病?


    想到那天他的那句「我喜歡你」,任倩羽隻覺得莫名其妙,臉上一點也沒被人告白的真實感。


    畢竟那個人太難懂,反反覆覆的,喜怒哀樂不形於色,隻有偶爾,還是很偶爾才會吐露一些真實情緒,讓人見著不忍;而結果她果然忍不住心軟,做不出任何該有的拒絕……


    老實說,像他那種人令她覺得很棘手。


    「我真的不懂他要幹嘛耶!動不動就來惹我,卻又說喜歡我,就算是朋友間的喜歡,他的表現也太教人匪夷所思了吧?」任倩羽呈趴趴熊狀態趴在櫃枱向老爹抱怨,講到這陣子何宇墨總愛來招惹她的事。


    老板聽著,本該是怨憤的語調,但任倩羽的臉上除了淡淡的迷惑,並無任何不快的成分。


    老爹嗬嗬笑,想起了過往。「你記不記得以前住在你隔壁的小囿啊?」


    小囿?「你是說那個老愛欺負我,天天喊我是『醜八怪』的家夥?我忘都忘不了哩!」


    回想起來,那可是她童年的十大陰影之一。「他連到了搬家那天都不放過我,跑來敲我頭,說什麽敢忘了他就給他試試……托他那句話的福,我到現在都遺忘不了!」想來就一陣皮皮挫。


    「他啊!在搬家的路上哭得可慘了。」老爹笑說著,說出後來從小囿父母那裏聽來的資訊。「他很喜歡你呢!」


    「什麽?」任倩羽聞言,嚇得張口結舌,「不會吧?我一直以為他討厭我。」


    唉!懵懂的少女心啊!老爹哭笑不得。「他雖然欺負你,總是惹你哭,但有好東西絕不會忘記給你一份,你就沒想過這是什麽緣故嗎?」


    「我以為……那是補償。」任倩羽搔搔頭,老實說,她還真的沒想那麽多耶!


    「所以老爹的意思是,那個何宇墨和小囿一樣,事實上是喜歡我,隻是表現的方式……呃,有點扭曲?」


    「誰扭曲了!」  「喀啦」一聲,何宇墨拉開居酒屋的拉門走進來,恰巧聽見他們的對話。


    他抬手向老爹打了招呼,接著看向任倩羽,俊美的麵容顯得神采奕奕,手上則提著一袋食物。「你吃了沒?我買了鼎泰豐的包子。」


    任倩羽白他一眼,指了指牆上的海報。「那裏寫了大大的『禁帶外食』你沒看到嗎?在老爹的店裏帶別人家的食物,你好大的膽子。」


    「橫豎要吃的人又不是我,老爹要算帳也是算到那個吃的人頭上……當然,除非那人不想吃。」他口中的「那人」指的無非就是她。


    任倩羽瞪眼,小看她?哼!她當然是——「有什麽口味?」


    噗!老爹為她無厘頭的反應笑出聲,反正店已打烊,隨便他們去鬧。


    何宇墨也笑了,毫不意外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拿出買來的包子。「這是芝麻包,這是肉包……你不吃芋泥吧?」


    任倩羽嘟嘴,不過就是一盒包子嘛!做人何必和食物過不去咧?而且她的喜好,這小子一清二楚,貼心的程度可怕到她過去任何一個男友都無法相比,甚至他還是少數知曉她妝容底下真麵目的男人。


    而這樣的男人居然會說喜歡她……老實說,這比慧星撞地球還要來得離奇!


    「小囿是誰?」他撥開包子,芝麻甜甜的香氣瞬間流泄而出,知道她怕燙,何宇墨把包子分成兩半,擱在盤子裏放涼,像是隨口般問起。


    這段時間,任倩羽也慢慢習慣了他這樣的服務,她咬了口肉包,回答道:「我小時候的一個鄰居,他很愛欺負我……不過我到今天才知道那是因為他喜歡我。」


    何宇墨動作一頓,瞅向她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看來你生平的桃花,全是被你親手捏爛的。」真是阿彌陀佛。


    「我哪曉得啊?既然喜歡,幹嘛不明白說出口?這樣百轉千回的,我累他也累不是嗎?」


    他笑了。「不過有些事,若不是你自己察覺,就沒意義了。」


    「呃?」


    何宇墨這句話像是有感而發,任倩羽還來不及抓住其中含義,他已將分好的包子推向她。


    分明是特地去買的,可買的似乎全是她的份。


    氣氛忽然變得不大對勁,他總是精神奕奕的目光在這一刻似乎顯得有些黯淡……


    任倩羽不明所以,隻好轉移話題。「所以我現在知道你不討厭我啦!你說了嘛!你喜歡我,嗬嗬嗬嗬……」


    「那你呢?」


    「什麽?」


    「那你呢?」他又問,本來晦黯的俊眸瞬間閃出笑意。


    這令任倩羽終於鬆了一口氣,可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緊張感。


    老爹居酒屋內的小燈照拂在何宇墨咖啡色的發上,映出的光芒刺得她一陣心悸……剛吞下去的包子像是噎在喉嚨裏,任倩羽一時失了聲音,不知自己該怎樣回答,或是該如何界定自己的感情。


    「小倩姊?」男人輕喚,無辜的口吻似在索求她的回答。


    不過是個簡單的答案,任倩羽卻在那裏苦思許久,唉!好啦、好啦、好啦!她才不信在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打從心底討厭這個男人。「好嘛!我不討厭你,這樣可以了吧?」


    至於喜歡……她還不知道。


    隻是講出這句話,任倩羽還是不自主的紅透了耳根。


    今天她沒化妝,素著一張笨笨的臉;她的五官談不上美,可膚質很好,粉粉的臉教人看了想捏一把,很是討喜。


    所以何宇墨才壞心眼的想要欺負這樣的她,他並不否認自己的內心有些扭曲。


    「那,我們就是朋友羅!」


    「朋友?」果然,任倩羽呆住了。


    他的俊目一閃,再也掩飾不住得逞的笑意。「不然呢?還是……你以為我的喜歡是那個意思?」


    這下任倩羽漲紅了臉,一張嘴如蚌殼似的開開闔闔,終於知道自己被耍了。


    當然,她很有自知之明,並未認真的真那麽以為,隻是他幹嘛要用那種曖昧的表情講那種曖昧的話啊!「我果然……果然還是討厭你!」


    「噗哧」一聲,寂靜的辦公室內,有人笑出來的聲音好明顯。


    晚上八點,何宇墨留下加班到一個程度,他存檔,關上電腦,想到昨天在居酒屋與任倩羽的對話,她的反應……又再一次取悅了他。


    真的,實在太好笑了。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叫壞心眼?」下了班,和許久不見的大學朋友相約吃飯,他聊到這件事,譚文笙聽了頻頻搖頭。「我真是同情那位小姐。」


    「嗯,我也是。」


    「喂喂喂,欺負她的人就是你耶!」有沒有搞錯?


    「欺負?有嗎?」何宇墨一臉不明就裏,「我隻是告訴她我喜歡她,我們可以做朋友而已啊!」


    唉……譚文笙很無奈,從大學認識何宇墨時他就曉得何宇墨的內心扭曲,現在見他攪亂一池春水卻仍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忍不住詛咒,「你喔!玩弄人心,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那等我後悔了再說吧!」至少現階段,他覺得很有趣。


    當然他並不打算欺騙她的感情,隻是喜歡看她那種自然得教人忍俊不禁的反應。


    她是標準的口嫌體正直,嘴巴說不要,身體倒是挺誠實的,對他使完鞭子後的糖果,從來無法硬著脾氣拒絕,而她大小姐還自有一番道理,「反正我人都白白被你欺負了,不吃白不吃,我才不要讓你賺到。」


    想到這裏,何宇墨便忍不住感到好笑,等會兒該買什麽東西回去喂養她?而看到他去,她又會有怎樣的反應?唉!光隻是想像就覺得好愉快。


    他這樣的笑法令譚文笙不禁瞪大眼,嘖嘖稱奇。「等一下,你確定你隻是喜歡逗弄她,看她笨笨的反應嗎?」


    嗯?「不然咧?」


    最好是不然咧!譚文笙正要發言,這時卻有兩個女生往他們這桌走來,為首的那個走豔麗路線,向他們兩人笑了笑。「哈羅,兩位如果沒伴的話,介不介意和我們坐同一桌?」


    忽來的豔福一般人該是歡迎都來不及,可譚文笙卻率先反應,「不了,謝謝。」他可是有心上人的。


    「我……」何宇墨沉吟,看向那女子身後另一個小家碧玉型的女孩,他朝她一笑,毫不意外的看見她白皙的臉變得紼紅,正要開口,腦中卻忽然浮現另一個聲音:


    「你很故意喔!」


    他一愣,不解自己怎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任倩羽?


    那豔麗女子見他久久沒反應,忍不住提醒,「你不反對吧?」


    「別吵!」兩個字毫不遲疑的自何宇墨的嘴裏吐出,所有人都怔住了,那女子更是惱得漲紅了臉,卻又礙於形象敢怒不敢言,隻能扯著那害羞的女孩忿忿離去。


    這下譚文笙更是不懂。「宇墨,你今天……怎麽了?」


    對,他怎麽了?何宇墨也不懂,他隻是忽然覺得很煩,覺得她們的反應好無趣,「我想到一個人。」


    「你欺負的那個女生嗎?」


    何宇墨點點頭,「她那個人啊!生氣時五官中唯一好看的唇會微微噘起,有點小女孩的嬌態;眼睛分明小到不行了,還硬是要瞪我;若是化了妝,她那眼神會特別有殺氣……」至少「殺」到他!


    因為想到了她,所以他再沒興致去應付前來示好的女人,即使她們再美、再漂亮,都無法令他覺得開心。抬眼見好友捂著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不禁一愣。「你幹嘛?」


    「我……我……」「噗」一聲,譚文笙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來。「你這家夥,根本就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喜歡?


    誰喜歡誰?


    一路上,何宇墨想著這個問題,好友的話更在腦中不斷浮現——


    「我假設喔!隻是假設,如果有其他男人出現,跟你一樣喜歡逗弄她、看她的反應,你會怎樣?」


    他會怎樣?何宇墨一愣,「不怎樣吧!她又不是我什麽人。」


    「你喔!去照照鏡子看自己是什麽表情吧!」


    確實,何宇墨想像了,而結果令他感到很不悅,他的眉目間湧上殺氣,內心竟有股殺人的慾望……


    「如果不確定的話,去見見她吧!有時候答案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就在眼前。」


    笑話,他幹嘛要為了這種事去看她?當然,他去見她,隻是因為他想見,僅此而已。


    可對任倩羽而言,就不是了。「你來幹嘛?」第一千零一次,同樣的疑惑問出口。


    夜半,任倩羽打開樓下公寓大門,看見是他,修飾整齊的眉微微擰起,隨即想到他每回拜訪手中必備的「伴手禮」,不禁倒退一步,「拜托不要再來喂我了,我這個月已經胖了三公斤啦!」


    再這樣下去,隻怕她都要在門上貼一個「禁止喂食」的標誌了。


    看她臉上露出的恐懼模樣,何宇墨隻覺得好笑,「既然這樣,別吃不就得了?」


    聞言她鼓起臉,一臉無法反駁的樣子,對啦!她嘴上嫌歸嫌,但乖乖吞下去的的確就是她。「誰教你這麽了解我的喜好……」


    她的抗議在夜風中,聽來反而像是一種任性的撒嬌。


    她的這句話莫名滿足了何宇墨,所以他現在就如好友所言,見到她了,那又怎樣?他的感情並未產生變化,他隻是……隻是……


    「是老爹要你來找我的嗎?」


    何宇墨沒有回答。


    任倩羽眨了眨眼,不懂他到底是在想什麽,她心想,這個何宇墨是不是很寂寞啊?他在鄰裏間的風評很好,但卻不見與誰特別親昵;他常去老爹那裏,卻也不曾帶過任何看來像是朋友的人一起去;他的外在形象的確完美,所有人都很欣賞他,可他總是一個人。


    她不否認,自己其實……有些放不下他這一點。「你幹嘛一直悶不吭聲啊?奇怪!」她不習慣被他這樣無語的盯著。


    他的眼神好怪,黑暗中,他的眸底映著她,像是燃著一抹光,又野又亮;他這樣的眼神讓她感到好陌生,四肢漫上一股戰傈感,像是一種奇妙的預感……


    何宇墨直瞅著她的唇,她那兩片緋色粉辦一開一闔、絮絮叨叨,發出如小島啄米一般細小的聲音,他壓根沒聽清她講了什麽,也沒興趣知道。


    看著她白皙的臉蛋在他的注視下逐漸發紅,透出一層窘迫的神色,他突然很想摸摸看,感受那是種怎樣的觸感……


    他想吻她!


    這樣的念頭很自然的自他的心底興起,但他不是為了想看她被吻後產生的反應,他隻是單純的想要這麽做。


    好友的話又再次響起——


    「有時候答案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就在眼前。」


    可惡!吵死了,才不是這樣,這不是他的答案,不是……


    「何宇墨?」


    兩人間的氣氛莫名變得古怪,這下子任倩羽開始咬唇,也不說話了。她太遲鈍,根本不懂他這樣行為的緣由為何,隻覺得再這樣下去,肯定、一定……會有什麽詭異的事發生。


    因為她怦怦亂跳的心,告訴了她這一點。


    「如、如果你沒事,我要進去了。」她顧左右而言他,不斷的冒汗,可她卻分不清自己有這樣的反應究竟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因為麵前這個散發出強烈存在感的男人。


    「小倩姊。」沉默了許久,他終於開了口,用的還是慣常的稱呼。


    他倆明明隻差兩歲,所以她深知他會這樣喊她,就是故意要把她喊老,可在這一刻,這個總是令她牙癢癢的三個字竟讓她的心癢癢的,像是某種情人間特有的親昵呼喚,讓她全身上下一陣發熱,難以言喻。


    她的聲音顫抖著,「你……」


    他抓住她不讓她走,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也或者是因為天氣太熱,讓他的腦子中暑了,不然就是譚文笙那家夥妖言惑眾,讓他中了蠱……


    何宇墨俯下頭,俊臉忽然靠得她好近,他熱切的吐息纏繞上她,褐發微微搔著她的臉。


    任倩羽忍不住閉上眼,心裏隻覺得有點癢,可她卻分辨不出這癢的感覺究竟是被他的發梢搔動,還是她的心被撩撥了。


    「我……」他開口講了一個字,接下來的話說得很模糊,任倩羽聽不清楚。


    她微微睜眼,恰巧對上何宇墨狂野的目光。


    哦!他的睫毛好長、好濃密,估計有她的零點五倍長;他尖挺的鼻輕輕摩擦上她,等一下,這個姿態該不會……


    「你要……」幹嘛?後麵兩字還來不及說出口,唇上已傳來一種溫熱的觸感——那是他的唇!


    一開始,隻是唇與唇的單純廝磨,男人變化著角度,濕熱的舌微微探出,描摹著她唇齒的形狀。


    任倩羽承接著,腦中一片熱呼呼;心跳劇烈得像是要脫離胸腔束縛,耳膜都要為之鼓動。


    他的手緊密的霸著她的腰,像是吸吮不夠似的,他一把將她扯近自己,狠狠的加深了這個吻——


    天!


    任倩羽腦中彷佛出現數千道光芒,閃得她頭暈目眩,分不清東南西北;她呆了好幾秒,這才想到自己該掙紮,可本欲推拒的手一抵上他堅實的胸膛,便被他緊緊揪住,置於他的心口處。


    那炙熱的溫度一下子入侵她的心,伴隨他的心跳,好像有什麽在任倩羽的胸口爆炸,「轟」的一聲,好響!


    「你……為什麽要吻我?」他的唇離開了一會兒,她終於可以喘口氣,而她的表情顯得既迷亂、也迷惘。


    可主動做出這番舉動的何宇墨也沒比她清楚多少,他倆四目相對,眼下的距離近得足以纏繞他們的呼吸。


    任倩羽眼角微微發紅,鼻頭、臉頰,甚至是脖頸間無一處不是泛著粉色。


    她問他這個問題,何宇墨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因他目前腦中縈繞的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再吻她一次!


    「我想做個測試。」


    「測試?」任倩羽瞪大了眼,他這樣吻她,吻得她心思紊亂、心跳快得近乎發痛,結果他居然告訴她這隻是為了見鬼的「測試」?「這是哪門子的鬼測試?」她不爽了。


    何宇墨感受出她的不開心了,但為什麽?是為了他貿然的吻她,還是……為了他吻她的理由?


    他感到疑惑,瞅著她一臉氣不過的模樣,何宇墨心想……他大概知道原因了。


    「再讓我吻一次,我就告訴你。」


    「什麽?」她傻呼呼的張大嘴,頭頂上像是砸下一道轟天雷光,這是新的整人遊戲嗎?


    問題是,何宇墨臉上的表情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甚至還帶著一點乞求的意味,任倩羽扶住頭,理智告訴她:當然不行——他倆非親非故,充其量隻是難友關係,剛才那一吻是個意外,現在……怎能任他一句能不能再吻,她就在這裏e on,baby?


    可感情上,她見他微側著頭,用一種好像連他自己也迷惑的眼神緊盯著自己,她望著他,不禁心生蕩漾,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何宇墨瞅著她,嘴角漫上一抹柔笑;這笑迷惑了任倩羽的神智,她還來不及反應,他的吻便又落了下來……


    死了!她的腦中隻浮現這樣的感想,接下來便是一片空白。


    這次的吻,除卻了方才小心翼翼的試探,更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柔情,任倩羽莫名其妙數度抬手,卻仍無法堅定的做出抵抗,僅能任由他漂亮的嘴唇占據著,吞噬她的呼吸……


    就這樣,吻了一次、兩次、三次……數不清到底多少次,任倩羽亂成一片的大腦始終感到很迷惑——何宇墨口中所謂的「測試」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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