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器上一直停滯不變的走廊畫麵,此時卻因一個人的闖入而頓時熱鬧起來,不但打亂了原本的空蕩與寂靜,還在瞬間吸引住所有在電腦控製室中監看螢幕畫麵的人之目光與注意力。


    這個時間,誰會來這裏?


    他們所在的這棟辦公大樓在這個時間,該離開的人早離開了,應該沒有人會留在這兒,更沒有人還會回來這兒,難道是同一層樓的鄰居——那些上班族忘了拿東西又跑回來拿?


    不過應該不至於會這麽敬業吧?


    在略顯昏暗的走廊燈光下,不速之客的樣子看得不十分真切,但「她」應該是個女子,因為她有著一頭及腰的紅銅色長發,穿著一身紫紅色長洋裝,走起路來嫋嫋娜娜的,渾身散發出一股女人才有的風情。


    隻是在「她」故意對著攝影機嫣然一笑之後,所有人勃發的猜測興趣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紛紛恢複原先正在進行的活動——玩牌。


    「搞什麽嘛,嚇人!」其中一個抱怨了句。


    但他的抱怨言猶在耳,走廊上的那名陌生女子即走了進來,還巧笑倩兮地和大家打招呼:「哈囉,everybody,好久不見!」看來「她」和他們是一夥的,要不然如何進得了他們關卡重重的秘密基地?


    果不其然,被「她」破壞了興致而有些微辭的男子忍不住抬起頭來興師問罪:「盛泛,你幹嘛又穿成這副德行?害我以為見鬼了,心髒差點沒力繼續跳動。」


    「他們都沒事,就你有問題?」盛泛也不生氣,逕自氣定神閑地堵了回去。


    「他們不是沒事,隻是見怪不怪,已經懶得理你了。」那張笑臉讓他十分看不順眼,非跟「她」抬杠一下不可。


    「那你可以也不要理我啊。」笑容依然燦爛,並沒有受到他說的話影響。


    「你……你這麽愛當女人,幹脆去變性一勞永逸算了,省得一天到晚男扮女裝,麻煩!」他討厭死盛泛那副「你管我」的屌樣,氣得他口不擇言。


    原來盛泛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其實從他的外表來看,實在看不出他是一個男人,因為他的穿著打扮、容貌氣質都會讓人產生很嚴重的錯覺。


    隻不過這件事除了同為終極保鏢的夥伴清楚外,其他的人根本不相信原來他是個男子漢,而非女裙釵,因此才常常發生有雇主吃他豆腐而被他修理得很慘的情形。


    不過他不是同性戀,也不是第三性公關喔!他隻是酷愛作女裝打扮,因為他總覺得當女人好處多多,在很多場合經常dyfirst,享有各種特權,且女人的衣著更是變化多端,非常適合他求新求變的個性。


    再加上他麵白如玉、身材窈窕,非常的有女人味,所以一裝扮起來,簡直就比女人還女人。


    同為終極保鏢一員的唯一女性——雷盈和他相較,反而不如他來得漂亮,雷盈中性的氣質讓她看起來倒比他更像男人一點。


    「我雖然愛穿女裝,但我還是男人啊,還是喜歡女人的,要是變了性,豈不真成了同性戀?穀碁,你說是嗎?」盛泛隨意撥了一下頭發,讓發絲故意拂過那位名叫穀碁的男子的麵頰。


    「哼!就算你不變性,成天打扮成這個樣子,到處招蜂引蝶的,你不怕那些眼睛脫窗看上你『美色』的男人知道你真實的性別後,把你當成同性戀嗎?」穀碁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他就是不明白,堂堂一個男子漢幹嘛老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女人,真是有辱男子的氣概。


    「難不成你就是其中的一員?」盛泛曖昧的對他挑了挑眉。


    「我呸!要我和你搞同性戀,我寧可剃頭去當和尚。」他的表情盡是一副不屑、惡心的模樣。


    「好啊!你去當和尚啊!看會不會比較好。」


    「你……」


    「好啦,你們就別再鬥嘴了,又不是小孩子,每次見麵就吵個沒完,你們不煩,我都聽煩了!能不能請你們閉上嘴巴不說話幾分鍾,讓我和潘炘的耳根子清靜一下?我們的頭都快炸了。」在場的唯一女性同胞雷盈終於受不了,站出來維持秩序。


    說也奇怪,撇開他們的領導者龍sir不談,終極保鏢中三男一女的個性恰好可分為兩派,一派開朗外放,如盛泛、穀碁,經常你來我往杠得幾乎要翻天;另一派則沉靜內歛,如雷盈、潘炘,半天也迸不出一個字來。


    因此每當盛泛、穀碁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雷盈就會適時的跳出來阻止,否則他們真會爭論個沒完沒了,浪費大家難得的聚會時間。


    「雷盈,對不起啦。要不是有個討人厭的家夥猛對我作人身攻擊,我才不會做出如此沒氣質的事來。」盛泛立即回予雷盈一個抱歉的笑臉,但柔柔的話語中卻含沙射影的把過錯推到「某個人」身上。


    當然那個人絕不會願意承擔所有的過錯,正準備開口再和他大戰一百回合,偏偏他們的頭頭在這時走了進來,他隻好硬生生吞下這口怨氣,心不甘情不願的送給那個千嬌百媚的「臭男人」一記衛生眼。


    「大老遠就聽你們嘰嘰喳喳的,在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啊?」終極保鏢的領導者龍sir和顏悅色的問道。


    龍sir全名龍浩天,是一個年約六十歲的老先生,雖然已上了年紀,但身手並不輸給年輕人,畢竟他曾在情報單位服務過很長一段時間。


    當年他就是因為對單位內的種種惡習無法認同才退了下來,進而訓練出終極保鏢這個團體,所以他不僅是終極保鏢的領導者,更是開創者。


    終極保鏢所有的成員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他們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及背景,因此收養、教育他們的龍浩天就是他們唯一的親人,但龍浩天自覺沒資格當他們的父親,所以他們才會稱呼龍浩天為龍sir,不叫他爸爸。


    「龍sir,我們隻是在閑話家常而已,沒聊什麽特別的。」雷盈不想讓盛泛和穀碁一打開話匣子又停不了,索性搶先發言。「又有新工作進來了嗎?」


    「嗯,剛接下一個案子。」龍sir點點頭。


    「怎麽樣的案子?不會又是個暴發戶吧?上次那個家夥我真受夠了!我是他的保鏢,又不是他的傭人,老頤指氣使的使喚我做東做西,讓我好想海扁他一頓。」穀碁沉不住氣的先發了牢騷。


    「上次那個我才生氣,我看他需要的不是保鏢,而是妓女!一副急色鬼的模樣,一雙賊眼老在我身上轉啊轉的,害我雞皮疙瘩掉滿地掃不完。」盛泛也緊接著吐苦水,一想起那個雇主的惡心樣,他就有胃酸過多、想反胃的感覺。


    「你們不必擔心,這次的雇主是個女的。」龍sir見怨聲四起,隻得公布答案以定軍心。


    「女的!女的好。」穀碁第一個舉雙手讚成。


    他這個人最有憐香惜玉的風度了,擔當護花使者的工作對他來說是再適合也不過了。


    「是個跟我一樣漂亮的女人嗎?」盛泛特別注重女人的長相,賞心悅目的容顏是讓工作變得有趣的重要元素。


    「上上之姿。」龍sir肯定的點點頭後,將視線調往坐在角落、至今猶未發一語的潘炘身上。「潘炘,你覺得女雇主比較好,還是男雇主比較好?」這孩子實在太沉默了,雷盈已屬惜話如金型,但和他比起來,她的話還可算多的。


    「都一樣。」他言簡意賅。


    對他而言,工作就是工作,不需要考慮個人的喜好。


    「雷盈,你呢?」龍sir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看向雷盈。


    「不要太跩、太自以為是就好了。」一想到最近保護的那個臭男人,她就一肚子氣。


    他以為他是誰啊,不過是個靠臉蛋吃飯的家夥,有什麽了不起的,竟然看不起女人,可惡透頂!


    「那撇開還有工作在身的雷盈,這次的工作有誰想接下?」對於工作,他一向是以個人意願為優先,之後才用指派的。


    「我!」穀碁和盛泛異口同聲道,但在聽到彼此的聲音後又不約而同地轉過頭覷著對方。


    「沒想到你們兩個這麽踴躍,那我該派誰去才好呢?」龍sir笑看兩人。


    「當然是我啦,要是雇主知道她的保鏢是個男不像男、女不像女的奇怪家夥,或許會把他當成變態來看也說不定,怎麽能安心地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給他?」穀碁將盛泛一軍。


    「你好過分喔,竟然說我是變態?龍sir,你要為我作主啦!」盛泛嗔道。


    「穀碁,說話別這麽缺德!」龍sir也隻好順應要求,訓斥他一下。


    「是!」


    「龍sir,他們兩個爭來爭去也不是辦法,還是照慣例由你來指派好了。」雷盈提出她的意見。


    「那我看這件任務就交給盛泛吧,他跟這次的雇主應該會比較合得來。」就在龍sir的裁決下,兩人的爭執終於圓滿解決。


    隻是,雇主是個大美女真的會比較好嗎?


    盛泛很快就會發現……


    不見得!


    雇主檔案:姓名:張珈尹 性別:女 身分:現任立法委員 需要保護緣由:握有某位立法委員和黑道掛勾從事工程綁標的證據,基於安全考量,要求保護。


    盛泛看完雇主檔案之後,已對他將麵臨的危機做了一番考量,經過仔細的評估,他還是決定以女裝出現。一來比較不引人注目,二來比較容易掩人耳目,讓對手疏於防範。


    但考慮到待在立法委員身邊的女子打扮不能太過驚世駭俗、標新立異,所以他不敢穿得太過「妖嬌美麗」,於是以一襲素淨的黑色洋裝出現,連假發也是戴黑色的。


    雖然盛泛裝扮得十分樸素,但他全身散發出的那股獨特氣質,仍讓他在走進張珈尹服務處大門時受到了所有人員的注目。


    「這位小姐,請問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們為你服務的?」一位年紀約略五十歲的歐巴桑笑容可掬地走過來詢問。


    「為民服務」是他們競選時的口號,更是當選後唯一的宗旨。


    「我找張珈尹立委。」盛泛客氣的回答。


    「請問你找張立委有事嗎?」她很好奇「她」的來意。


    「你是……」為了安全起見,他不打算一開始就表明自己的身分,反正問清楚之後再說也不遲。


    「我是她的秘書,我叫邱鎂娟。」


    「你好,我叫盛泛,有事要和張立委私底下談談,不知她在不在?」


    「私底下談談?」邱鎂娟警戒地眯起眼來打量眼前這位嬌客。


    最近就要公布袁德宗立委的罪證,因此要特別提高警覺才行,不能讓任何具有危險性的人物接近珈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是的!」從她審慎小心的眼神中,盛泛很清楚她在擔心什麽。


    「我是她的秘書,也是她最親近的人,有事告訴我也行。」


    「你可以作主嗎?」


    「當然!」邱鎂娟的回答非常果決。


    笑話!若她不能作主,這裏就沒有人有資格作主了。


    她不僅是珈尹的秘書,更是她的姨媽,雙重身分的她對珈尹的各種事務當然具有關鍵性的影響力。


    「ok!那我們可以到人比較少的地方聊聊嗎?這裏人多嘴雜的,我想我要談的事情並不是很方便讓太多的人知道。」他瞄了瞄四周個個死盯著他看的人後,湊近她的耳旁悄聲道。


    「好吧,那我們進去談。」瞧她神秘兮兮的模樣,邱鎂娟隻好打開張珈尹私人辦公室的門,跟她進去談。


    反正珈尹不在,若有危險,頂多也是傷害到她而已,她年紀都一大把了,哪還有什麽好怕的。


    「現在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說明你的來意了吧?」在關好辦公室的門,隻剩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後,邱鎂娟終於對盛泛的故弄玄虛按捺不住,開門見山地要「她」把話說清楚。


    「我是終極保鏢派來保護張珈尹張立委的。」盛泛淺笑盈盈的表明身分,然後莞爾的看著她詫異錯愕的表情。


    「你說你是終極保鏢的成員!?」邱鎂娟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以防大叫出聲。


    如雷貫耳、大名鼎鼎的終極保鏢成員怎會是一個如此貌美的女子,而且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保護得了珈尹嗎?


    那些什麽聽說啊、謠傳啊通常都有誇大其辭之嫌,難保他們不是沽名釣譽之輩!


    早說多找幾個保全人員保護珈尹就算了,婉容就偏說要找什麽傳說中的夢幻保鏢——終極保鏢來保護珈尹。收那麽高的費用,卻派這樣弱質纖纖的女子來,未免太惡劣了吧!


    鈔票又不是他們想印多少就可以印多少的,花了這麽多冤枉錢實在讓她怒火中燒。


    邱鎂娟一臉受騙的不甘讓盛泛啞然失笑。


    拜托!她把他們終極保鏢看成什麽了?招搖撞騙之徒嗎?


    若對他們沒信心就別找他們嘛!


    既然找了他們就該完全信任他們,不該有所懷疑,否則就是在懷疑他們的能力與侮辱他們的招牌。


    看樣子他有必要跟她好好溝通一下。


    「邱秘書,請你不要懷疑你的眼睛,站在你麵前的我,的確是你們高價請來的保鏢,我們既然收了錢,就絕對會保證雇主的安全,請你放心的把張立委的生命安全交給我。」盛泛的笑容裏洋溢著滿滿的自信。


    「可是你這麽瘦弱,對付得了殺人不眨眼的黑社會嗎?你會不會太小看你的工作啦?」邱鎂娟還是滿懷疑慮。


    「記住一句話……」他對她比了一個「一」的手勢。


    「什麽話?」」人不可貌相。「愉悅的笑容裏閃著深藏不露的光芒,令邱鎂娟突然間對她有了不同的評價。


    或許她真如自己所說的那麽厲害,不能小覷!


    「好!我相信你的能力!」


    「放心,我不會讓你看走眼的。」盛泛拍拍邱鎂娟的肩。「那我們可以開始聊一些細節問題了吧?我想進一步了解張珈尹張立委的威脅來自哪裏,好設計一套保護她的方案。」


    「那請你在沙發這邊坐下,我好一五一十的告訴你。」邱鎂娟禮貌性的為盛泛倒了茶水。


    「謝謝你。」盛泛優雅的啜了一口茶,補充一下剛才浪費掉的口水。


    「事情是這樣的……」邱鎂娟口沫橫飛的開始細說張珈尹如何在某位支持者的幫助下,掌握到袁德宗立委和「天一堂」掛勾進行工程綁標證據的事。


    在她生動的講解當中,盛泛明顯地警覺到此次的任務果真不簡單,難怪一開始她對他的能耐會抱以質疑的態度。


    天一堂是目前台灣北部勢力最大的幫派,得罪天一堂,簡直就是不想在北部混了。那位至今猶未見到麵的張珈尹膽子可真大,竟想舉發他們的罪證,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哎呀!他幹嘛要自告奮勇接下這次的任務,還跟穀碁搶來搶去的,真是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正當邱鎂娟講得精彩、盛泛聽得入神之際,一聲巨大的開門聲霍地讓兩個人的動作停格,然後他們幾乎同時地將頭轉往門口——隻見一個蓄著短發、具有濃濃都會氣息的女人就站在那裏,不過看來她的驚訝並不輸給他們兩個。


    「姨媽,這位小姐是誰啊?」她劈頭就問邱鎂娟。


    「珈尹,她叫盛泛,是我們為你請來的保鏢。」邱鎂娟和顏悅色地向張珈尹介紹盛泛。


    原來她就是張珈尹!


    看來頗為強勢,倒滿有政治人物的架勢。


    「剩飯!?保鏢!?」張珈尹先是訝異的挑高眉毛,接著爆出一記笑聲。「我還剩菜咧,怎麽會有人取這麽好笑的名字?」


    「珈尹,不得無禮。」看張珈尹恣意狂笑的模樣,邱鎂娟窘得不敢回頭看盛泛的臉,隻得趕緊製止她的出言不遜。


    「姨媽,今天又不是愚人節,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張珈尹深呼吸了下後勉強把笑聲逼回,可是嘴角還是掛著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誰在跟你開玩笑?」是外頭天氣太熱嗎?還是受到什麽刺激了?要不然這孩子幹嘛說話顛三倒四的,搞不懂她在說什麽?


    「當然是你啦!」張珈尹皮皮的回答。


    「你還胡說八道的,是想氣死我啊?」邱鎂娟杏眼圓瞪地轟炸她。


    「我怎麽敢呢?你是我最敬愛的姨媽,我怎麽舍得氣死你?」為了敬老尊賢,張珈尹隻好采柔情政策,坐到邱鎂娟身邊磨磨蹭蹭的,試圖降低她的火氣。


    「那你就不要滿嘴胡說,讓人家看笑話。」邱鎂娟當然是裝腔作勢的,她怎麽舍得罵她最寶貝的外甥女。


    「誰教你要先說她是我的保鏢。」張珈尹用眼角餘光輕掃了盛泛一眼。


    「可是,她真是你的保鏢啊!」就在邱鎂娟點頭的同時,盛泛彷佛為她所說的話背書一樣,拋給張珈尹一個極其篤定還透著促狹的笑容,像是在告訴她——別懷疑,他真的是她的保鏢。


    「她是我的保鏢!?太扯了吧!姨媽。」盛泛的笑容讓張珈尹忍不住扯開嗓門朝著邱鎂娟大嚷大叫。


    這麽文弱的女人怎麽當保鏢啊,恐怕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麽保護她?要她保護她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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