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沒有什麽要帶走的東西,姑娘家的物品現如今是已經不能出現在她身上的了,除去幾件定製好的男子衣衫和她平時攢下的碎銀兩,其餘東西都是帶不走的。再說王府吃住一應俱全,帶多了也用不上。


    妙芝搖了搖頭,「還是奴婢來吧。」


    槿樺無奈,隻好道:「行李待會兒再收拾吧,不急。妙芝,我這會子有些餓了,你去廚房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麽點心?」


    妙芝好哄得很,立刻就信了,「那姑娘在這兒等著,奴婢去去就回!」


    妙芝走了,房間又恢複了寂靜。槿樺默默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垂著視線輕輕歎了口氣。


    槿征做事雷厲風行,槿樺的身份問題很快就被打點得天衣無縫。槿家二公子成為了早些年流落在外的次子,是近些年才尋回來的,一直留在府裏教著規矩,還未曾出過門,如今二公子年紀適宜,此番正好應了侍讀之事。槿征做事一向嚴謹周密,這次更是做好了萬全地準備,一切人證物證俱全,任誰來也查不出一點端倪。


    臨行前,他派人告訴槿樺到了王府要謹言慎行,小心事奉。槿樺閉著眼睛聽著,深知這一步踏出去便再沒有回頭的路了。她輕呼了一口氣,安慰自己說不過是再經曆一遍上輩子經曆過的事,沒什麽好緊張的。


    馬車借著曦光緩緩駛向遠方。


    就這樣,她被帶到了那個人身旁。


    ……


    槿樺覺得自己永遠都無法忘記初見他的景象。


    那日,已經在王府裏學習了一個月規矩的她被下人帶到書房門前。槿樺從前隻知道他是皇子之一,再加上前世那點零零星星的記憶,便習慣性地以為他會是個趾高氣揚的少年,可見到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錯了。


    熾熱的驕陽經過窗的過濾,隻剩下了柔和的光。他就那樣站在窗前,平靜得像是在深思。見她進來行過禮,便平常般問道:「你就是父皇安排來的?」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而富有磁性,讓人聽了便會上癮。


    槿樺心髒霎時間漏跳了半拍,隻覺得這聲音分外的熟悉,她微微有些恍神,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竟做出這等失儀的事情。槿樺慌忙低下頭,輕聲應了句:「是。」


    楚華樆將眸光落在了她身上。


    槿樺明顯是感受到了,被審視的感覺讓她緊張得手心都生出了細汗,屋內一片寂靜,槿樺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楚華樆將她這些小動作全都看在了眼裏,他微微勾起了唇角,緩緩開口道:「下人們說,你總是不出聲,為什麽不說話呢?」


    槿樺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前世的這個時候他明明已經叫她下去了的。


    她到底不是男子,初來乍到的第一個月裏生怕自己有什麽說錯做錯的地方被人察覺身份,故而總是獨來獨往的。不知不覺間確實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說過話了。可這樣的理由必然是不能說與楚華樆聽的。


    她穩了穩心神,思忖了片刻,找了個理由地應對道:「回殿下,前一陣子著了風寒,嗓子痛得厲害,話也就少了些,這兩日已經無礙了。」


    楚華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槿樺以為自己成功搪塞過去了,正要悄悄鬆口氣,卻見對方慢條斯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抬眸間目光深邃得像是能直接看透到人的靈魂裏,偏生語氣卻還是溫和的:「是在擔心言多必失吧?」


    楚華樆的問題像是窺探到了槿樺的內心。槿樺怔怔地望著他,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打量。


    他像是個斯文和善的謙謙君子。一雙好看的眼眸漆黑而又深邃,五官立體,眼尾微微上挑,仿佛隻是薄唇輕抿著便足以讓人忍不住屏息,可望又不可及。陽光下,他身著一身荼白色的長衣逆光而立,墨色的長發被有條理地半束在身後,腰間懸掛的配飾也映襯著他身份的尊貴。


    說不出用什麽樣的詞語來形容他,幹淨?溫和?仿佛是,卻又覺得遠遠不夠。望著他,槿樺隻覺得莫名的心安。


    楚華樆看著她微愣的表情,薄唇輕勾,「在我這裏無事的。」


    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笑了笑,「那麽留在我身邊吧?」


    槿樺聽見自己鬼使神差地開口說了聲:


    「……好。」


    槿樺一怔,話已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


    楚華樆收了視線坐在了書案後的那把黑漆竹紋寬椅上,「可會研墨?」


    槿樺遲疑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從前在閨閣中她時常喜歡臨摹些山水,偶爾妙芝不在便自己來磨墨,雖然上輩子被困在柳家的那段時間裏紙墨筆硯這類東西她根本碰不得,但想來一些技巧現在應該也還不至於完全生疏。


    身為侍讀,總不能連這點事都不會做。她望著楚華樆放在書案邊上的硯台,乖乖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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