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樺手指微不可見地攥了一下,她率先開口道:「殿下,外麵發生了何事?」


    楚華樆薄唇輕啟正要同她說些什麽,就聽正門的方向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


    槿樺聞聲朝門口的方向看去,進來的那人她認得,是其中一個跟了楚華樆很長時間的侍衛。從此前往西極之地他們帶得人並不多,這幾個侍衛到了這邊就很少露麵了,大多執行著楚華樆派給他們的任務。


    槿樺同他們的交流不多,對他們的印象也隻停留在了沉默寡言和穩重幹練上,可如今她抬眸望向這個匆匆走進來的侍衛,罕見地看見了他略顯慌亂的神色以及他的前額上密布的細汗。


    西極之地早晚涼,更何況是這個季節的氣溫已經比較冷了。槿樺幾乎已經可以推斷出外麵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侍衛俯首回稟道:「殿下,如今城中得知消息的人已經亂作一團,西戎大軍壓境,過不了多時就快要兵臨城下了。」


    槿樺驟然一驚,瞳孔驀地收縮了一下。大未朝疆域甚廣,四麵臨敵,早些年西戎、北狄、南蠻、東夷皆對大未虎視眈眈,覬覦著大未的疆土,先帝在位的時候就曾禦駕親征帥兵南征北戰換得天下太平。當今聖上剛剛繼位之時西極北寒曾再生變。


    邊疆戰火不斷這些事她早有耳聞。槿樺會知道這些事比其他人多一些是因為她父親就是在這樣的戰役之中一戰成名,槿府中時常有人談論,她聽得多了便也多少了解了些。想不到十年過去,西戎再次卷土重來。


    可哨兵呢?西平城雖是西極之地五座大城中最靠西的一處,但西平前麵還有幾座小城和村中,並不是最靠近邊疆的地方,為何馬上就要兵臨城下了城中的人才有所覺察?哨位上的人都去了哪裏?


    槿樺望向楚華樆,隻見對方眸色微深,她聽見他低沉地開口道:「賀儼人在何處?」


    侍衛低著頭指節攥得發白,「稟殿下,賀儼人不見了,各處都找不到他,他府上已經人去宅空,重要物件都沒有了。是屬下失職,昨日見他回府沒能盯住讓他連夜逃了,屬下甘受一切責罰。」


    楚華樆鳳眸微沉,薄唇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弧度近乎鋒利,「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原來他是這樣謀算的。」


    他開口道:「其他官員呢?」


    侍衛立刻回稟:「其他官員沒了主事的人全都亂做了一團,賀儼身邊的人也全都不見了。」


    槿樺眉心緊蹙,「他怎麽敢逃?官員擅離職守可是死罪。」


    楚華樆眼眸間盡是淡漠,他唇邊浮現起一抹冷笑,道:「賀儼留下來也是死,逃了也許能換得一絲生機。西戎壓境還真是助了他一臂之力,本是他的死局,竟讓他苟活了下去。」


    楚華樆的聲音是少見的冰冷:「他想必是謀劃著,讓此城被敵軍攻破,到時候被困在城中的我們無一能夠幸免,所有的證據也會因著敵軍破城而被毀滅,這樣一來又有誰會知道這裏曾發生了什麽?」


    深秋的寒意逐漸由脊柱向四肢漫延開來,漸漸地隻剩下深入人心的麻木感。槿樺萬沒想到他竟會趁著西戎起兵做出這樣的事。


    城門被攻破,賀儼雖然是不可推脫的責任,但到時候他隻要堅稱自己是僥幸逃脫,說不定還能保住條命來。可若是被他們拿到他盤剝賑災糧食欠款,貪汙受賄的證據,那麽等待著他的必然是死罪。


    他如今敢逃,是料定了沒有人能守住這座城池。賀儼恐怕是很早就接到了前方敵軍來襲的消息卻故意隱瞞不報,隻等著大軍兵臨城下,將他們全部困死在這裏。


    他沒本事動手除掉楚華樆,便借敵軍之手除掉他們。敵軍占領這座城池,所有他貪贓枉法的證據也全都會被抹去。


    槿樺不由得心底生寒,賀儼當真是喪心病狂,竟拿全城無辜百姓的性命當作犧牲品。


    現在已然不是再追蹤賀儼的時候,楚華樆薄唇緊抿著,聲音不帶一點起伏的波瀾,不怒自威:「守城將領何在?」


    侍衛的手緊緊攥著,深知事情的嚴重性,他回稟道:「城中隻剩了一位守城的魏將軍。」


    楚華樆道:「隨我過去。」


    侍衛片刻不敢耽誤起身帶路,槿樺緊緊跟在楚樺離身後一同朝將軍處走去。


    城中的景況早已不是前幾日她看到的那樣,隨處可見驚慌失措的人群。現在逃出城外已經為時已晚,西戎大軍迫得太近,大開城門等於將自己往死路上逼。


    西平城中已成困局。


    城中留著的幾個文官沒見過這樣的陣勢,更是沒了主事的人,亂作一團先行慌了起來。


    槿樺隨楚華樆來到將近城門的位置,在一片混亂的人群之中,看見了一個正在大聲嗬斥著士兵行動,與眾不同的人。


    他身著甲胄,年紀看起來不大,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樣子。五官鋒利而立體,一雙劍眉緊繃著透著說不出的銳利。皮膚像是經曆風吹日曬,顯得有些黝黑,腰間掛著把利刃。整個人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幹脆利落,又有一種亦正亦邪的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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