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接到堂弟投來的目光,崔家大姊心頭一凜,連忙改口道:「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不是當真的。」


    不同於親弟弟督蘭那樣剛毅穩重,這位堂弟整個人透著一股邪氣,雖然排行還在她和弟弟之下,但是崔家所有的人都不敢招惹他,即使是她也不敢在他麵前造次。


    「我有點不適,先回房去了。」不想再留在這裏遭人譏刺、探究,盧緦妮小聲開口,低垂著臉轉身離開。


    她察覺背後有道目光一直盯著自己,她不敢回頭,因為感覺得出來那道目光似乎是來自崔家四公子。


    服侍她的婢女曾告訴過她-


    「要維持崔家這種大家族的開銷,旗下自然有不少產業,而崔家的生意這幾年來泰半都是由四公子負責打理,四公子的手腕可高明呢,原本崔家的生意被趙家搶去了不少,全仗著四公子再搶回來,才有今日的榮景。


    「要不然府裏頭那些個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們,哪還有如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過?隻不過四公子的性子有些喜怒難測,讓人難以捉摸,大家麵對他時難免都會小心翼翼的。」


    清河崔家排行七大家族之首,可想而知要支撐起這麽一個龐大的家族有多困難,崔頌斯想必是個極有能耐的人,而她曾經身為長樺集團的小姐,見過的商場大人物也不少,麵對那些人時,也可以很自然,可不知為什麽,在麵對崔頌斯時,她下意識的會害怕,在他麵前,她整個人都會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


    她總覺得他那雙邪肆的眼神已經看透了她的偽裝。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依然是上方的雕花床頂,她側過頭,瞥見的是同樣精致的雕花窗欞,這表示她還置身在唐朝沒有回到二十一世紀,盧緦妮幽幽輕歎一聲。


    下床梳洗後,她坐在梳妝台前讓婢女為她挽發梳髻,她怔怔的注視著鏡中那張清麗的臉孔。


    她出生就胖,胖了二十五年,為了減肥,她什麽方法都嚐試過,可就是無法瘦下來,現在好不容易瘦了,美夢成真,卻有些開心不起來。


    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她會穿越千年的時空,來到這個以豐滿為美的唐朝?


    在這裏胖才是王道,崇尚的是豐腴,而不是纖瘦。


    在二十一世紀時,她因為胖被人恥笑,在唐朝,她卻因為瘦遭人恥笑,為什麽她每次都生錯時代


    老天爺呀,這樣整她很好玩嗎?


    看見她不時顰眉蹙額又幽幽歎息,服侍她的丫鬟綠兒關心的問:「小姐身子哪兒不舒服嗎?」


    「我沒事。」擺脫了以前肥胖的身材,她現在身輕如燕,身體狀況好到不行。


    梳完發,另一名丫鬟端來早膳,有包子饅頭和幾道菜肴,她眼睛一亮,立刻坐到桌前準備開動,才拿了一個包子,想到吃多了會胖,隨即又訕訕的將包子放下。


    「小姐,您太瘦了,要多吃些才好。」綠兒勸道。


    綠兒的話提醒了她,盧緦妮神色一喜。


    「綠兒,你說的沒錯,我應該吃胖一點。」她差點忘了現在在唐朝,還想著要維持苗條的體態。她其實是個很愛吃的人,但以前為了減肥,她一直不敢多吃,拚命壓抑自己的食欲,因此長期處在半饑餓的狀態,誰教她是那種喝水也會胖的體質。


    要說來到唐朝有什麽好處,那就是能盡情的吃,不用再辛苦忍著什麽都不敢吃,她毋須再減肥,反而需要增胖。


    不久,她吃完了兩個包子、兩個饅頭和兩碗粥,還意猶未盡的將空碗遞給丫鬟,「再來一碗。」


    「好。」看見主子的食欲這麽好,綠兒欣喜的立刻替她再盛滿一碗粥。她暗暗想著若照這種情形下去,也許用不著多久時間,小姐的身子便會豐腴起來。


    盧緦妮吃了四碗粥,心滿意足的摸著有些鼓起來的小腹。


    「明天豆沙包子多拿幾顆來,這種包子挺好吃的。」她吩咐。


    「是。」綠兒笑應著將碗盤收拾好送回灶房。


    吃飽喝足,看見屋外陽光明媚,盧緦妮準備出去散散步,助消化。


    才剛踏出房門不久,就遇見了崔頌斯,她下意識的想閃避,但來不及了,他已看見她,再躲就顯得太刻意了,她略一思忖,立刻換上平常那副有些呆茫的表情。


    「三嫂。」崔頌斯朝她走過來。


    從他嘴裏聽見這兩個字,她手臂莫名的泛起雞皮疙瘩。


    「四公子。」


    「毋須這麽見外,三嫂喚我頌斯即可。」他勾唇揚笑。


    被他那雙帶著絲邪氣的眼睛看著,她緊張的抿了下唇,「可我還沒跟你三哥拜堂……」而且老實說,一想到崔督蘭完全無視她的存在跟沈如茵卿卿我我,她就很想取消這樁婚事,大聲說,老娘不嫁了。


    在二十一世紀時,她逼不得已嫁給閻子烈,已很怨歎;來到唐朝,她更歹命,被安排嫁的男人已經有了個寵妾,還完全不顧忌她,明目張膽的寵愛那女人。


    不論在現代還是在唐朝,她好像都沒有男人緣,要嫁的男人心裏都沒有她。


    為什麽兩世為人,她的運氣都這麽背?


    「三嫂的花轎已抵別苑,已算入了三哥的門,就差拜堂的形式罷了。」


    她勉強笑了笑,充當回應。


    崔頌斯從懷裏掏出一張絹紙,饒富興致的開口,「三嫂昨日吟的那首詩,我抄下來了,不過沒記全,似乎漏了一句。」


    見他竟然把她念的那首新詩抄下來,慮緦妮有些意外,接過絹紙看了一眼後就認出他漏掉哪一句,「你漏掉的那句是『那等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般開落』。」


    崔頌斯記下那句詩,接著問:「這首詩頗有趣,三嫂可還記得其它這種形式的詩嗎?」


    她想了想,吟了另外一首徐誌摩寫的詩。


    「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毋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同樣不符唐詩格律,每句的字數也不一致,但與昨天那首一樣,聽起來都別有韻味。


    聽畢,崔頌斯望向她問:「這詩是誰做的?」她所吟誦的皆是他不曾聽聞過的詩句,他有些疑惑,何時那些文人開始流行作這種句子長短不一的詩了?


    「我……」她偏著頭裝作努力思忖了半晌,然後與昨天一樣給了他一句,「我不記得了。」


    他伸指輕點著下顎,沉吟著,「這倒是有趣,三嫂不記得作詩者,卻能背出詩句。」


    「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在崔家別苑裏眾所皆知,她被雷擊昏之後,醒來便遺忘了泰半的事,因此她理直氣壯的這麽回答。


    「那麽這種形式的詩,你還知道幾首?」他對這種不符格式的詩很感興趣。


    算了下,她答道;「大概五、六首吧。」


    「三嫂,請你跟我到書房來。」平淡的語調裏透著不容拒絕的魄力。


    「做什麽?」她不解的問。


    「把它們默出來給我。」


    在他那雙邪肆的眼神盯視下,盧緦妮隻能點頭不敢拒絕。


    認命的跟他走到書房,拿著毛筆,她在絹紙上寫下幾首記得的新詩。


    看著絹紙上自己歪歪斜斜的字體,對比著一旁他寫得工整蒼勁的字體,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禁越寫越慢,一筆一畫的落筆,希望能把字寫得好看一點,至少不要差太多。


    但他一直在旁邊看著,那視線讓她有些緊張,心跳有些失了序,而越緊張字就越寫不好,一連錯了幾個字,隻好重寫。


    「那個……我看我拿回去慢慢寫好了。」他站在她身邊,讓她完全無法專心,連原本牢記的詩句,也突然間忘了幾句。


    「我晌午沒事,不急,你可以在這兒慢慢寫。」似是察覺出她的緊張,他隨手取了本賬冊,到一旁坐下,隨意翻看著。


    他走開後,她頓時輕吐了口氣,失序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專心的寫下自己還記得的幾首新詩。


    須臾,崔頌斯的目光悄悄從賬冊移向她,她低垂著首露出細白的粉頸,不像其它女子擁有一副豐腴圓潤的身段,她身形纖細,臉蛋也小小的,麵容清麗。專心抄寫詩句的她,臉上少了這幾日常見的那抹迷茫,顯得聰慧多了。


    崔頌斯沉吟著摩挲下顎。就他所知,盧緦妮雖然不是什麽驚世絕豔的才女,但是也通曉琴棋詩畫,知書達禮。


    可遭雷擊醒來後的她不但把這些事忘了個精光,連帶的整個人也有些呆傻。


    他曾經找來服侍她的婢女詢問她的情況,那名婢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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