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公公,指的是督蘭的父親?」盧緦妮問。


    「嗯。」沈如茵圓潤的臉龐在提及崔督蘭父親時柳眉微蹙,「若是公公到了別苑,而頌斯還沒回來,隻怕公公不會答應取消拜堂。」這是她最不樂見的,如此一來,盧緦妮就必須與丈夫拜堂完婚,名分已定,想改變就更難了。


    「他一定會趕在那之前回來。」她答應過頌斯,自己會等他,頌斯也說過他會趕回來。


    猶豫了下,沈如茵試探地問:「緦妮妹妹,你知道頌斯打算怎麽取消你和相公的婚事嗎?」


    她和相公原先以為他是回崔家去說服族中長輩,但公公卻即將抵達揚州,從這事看來,他似乎沒有回崔家,她很不解,不知崔頌斯究竟想了什麽辦法來取消這樁婚事。


    若不是深知崔頌斯的能力以及明白他一向言出必行,她會以為一切隻是他隨口說出的戲言罷了。


    「我不知道。」盧緦妮搖頭。他沒說她也沒問,現在回想也真奇怪,她居然不知為何就那麽相信他,即使是現在她仍然沒有動搖。


    沈如茵麵露些許憂色,「若是他來不及趕回來,而公公堅持你和相公的婚事如期舉行……」


    明白沈如茵說這些話背後的含義,盧緦妮開口表示,「我答應過頌斯會等他,若是他真的趕不及回來。我會讓婚禮無法進行。」


    聽見她的話,沈如茵眸底露出笑意,她就是在等盧緦妮這句話。


    崔頌斯向丈夫承諾過,他會讓她風光地從小妾成為正妻,以她原先低微的出身,是不可能成為正室的,但崔頌斯的話讓她有了期待,她也已翹首期待崔頌斯帶回好消息,那急切的心情絕不亞於盧緦妮,自然不希望婚禮會如期進行。


    拜堂的日子一日日逼近,崔督蘭的父親崔博已抵達別苑,欣喜地等著為兒子主持婚儀,渾然沒有發覺兒子和準兒媳完全沒有拜堂成親的意思。


    直到婚禮前一天,他才發現兒子臉上絲毫沒有喜色。


    「督蘭,出了什麽事嗎?」看著棋盤上白子慘敗的棋局,崔博憂心地出聲詢問。兒子的棋藝與他一向在伯仲之間,這是兒子第一次敗得這麽慘。


    「沒有。」崔督蘭搖頭。


    「那你怎麽魂不守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崔博質問。


    「我在想明日就要拜堂,頌斯怎麽還沒回來。」


    「也許他有事耽擱了。」他不覺得這有何好讓一向沉穩的兒子如此坐立不安,縱使頌斯來不及回來,對兒子的婚事也不會有影響。


    「嗯。」崔督蘭不敢多說什麽。


    而另一邊的盧緦妮亦是心焦如焚,雖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擬好了對策來逃避明日的婚禮,但她仍是希望崔頌斯能及時趕回來。


    眼看著天色被黑暗侵蝕,他依然沒有半點消息,時辰從酉時慢慢移向子時。


    接著時辰已到了卯時,她枯坐一夜,眼睜睜看著外頭的天色從漆黑然後再一點點亮起來,可心心念念的人依然未歸。


    拜堂這天,崔博一早就起來,樂嗬嗬地等待著兒子今日的大喜之事。


    下人卻傳來新娘病重昏迷不醒的消息。


    「怎麽會突然間昏迷不醒,昨兒個不是還好端端的嗎?」崔博詫異追問。


    「不知是怎麽回事,丫鬟說今日一早就叫不醒少夫人,已去請大夫過來了。」


    新嫁娘繼上次被雷擊昏厥之後,又在成親之日陷入昏迷,一時之間別苑裏亂成一團,議論紛紛。


    崔督蘭過來對父親說:「爹,緦妮昏迷不醒,我看恐怕無法拜堂了。」


    「不成,無論如何今日你們一定要拜堂完婚。」崔博很堅持。


    「可緦妮這會兒昏迷不醒,要如何拜堂?」見父親如此固執,崔督蘭微微皺起眉。


    「找人扶著她到喜堂來。婚禮已延過一次,不能再延了。」崔博很堅持。


    「可……」


    「還不快去辦!」崔博厲聲催促,完全不知此刻兒子心裏是百般的不願。


    不敢違抗父親的命令,崔督蘭隻好照辦,命兩名丫鬟攙扶著盧緦妮上喜堂。


    盧緦妮想抗拒,但佯裝昏迷的她總不能突然間清醒過來,在丫鬟服侍她換了身嫁衣後,被扶著來到喜堂時,她心裏又急又苦。


    來喝喜酒的親友大半到了,喜樂奏起,就在要行禮之際,廳外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了婚禮的進行。


    「聖旨到--」


    喜堂上觀禮的眾人一時麵麵相覷,驚訝之餘,崔博率眾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聽聞崔皓之妾沈氏品行端正,賢良淑德,特敕封為良樂夫人,命崔皓立即將她提為正妻,盧家之女則賜婚崔歡,欽此。」


    當太監宣讀完聖旨,喜堂上所有人全都呆住,連原本「昏迷不醒」的盧緦妮也詫異地睜開了眼。


    太監看著膛目結舌的眾人,咳了一聲,出聲提醒他們,「還不快謝恩接旨?」


    謝恩後,崔博接下聖旨,然後一臉驚疑地詢問太監。


    「公公,皇上為何下了這樣一道聖旨?為何封我兒子小妾為良樂夫人,還將我兒今日要迎娶的盧家千金賜婚給頌斯?」


    「皇上的聖意我這奴才怎敢隨意揣測?崔大人遵旨照辦就是了。」


    「那今日我兒與盧家千金的婚事……」


    太監問:「拜過堂沒?」


    「方才正要拜堂。」


    「那就是還沒,取消就是了。」


    聽那太監竟然要他取消婚事,崔博斥道:「婚姻之事豈能如此兒戲?」


    那宣旨的太監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崔大人,這是皇上的旨意,不是奴才的意思,崔大人莫非想違抗聖旨?」


    「叔叔自然不會違抗聖旨,辛苦賴公公了。」一道低醇的嗓音帶著笑意響起,隨著話音,崔頌斯走進喜堂,「賴公公一路辛勞,請先到廂房歇息用茶。」他召來管事領賴公公出去。


    太監一離開,崔博立刻上前詢問:「頌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皇上為何會下這樣一道聖旨來幹涉咱們崔、盧兩家的婚事?」


    「侄兒也不知,或許皇上聽說了上回三哥迎娶緦妮時,她的花轎遭遇雷擊,為不吉之事,因此不適合再嫁給三哥,所以另做安排吧?」崔頌斯接著看向崔督蘭,「恭喜三哥。」


    「同喜。」崔督蘭回道。他很意外,沒料到堂弟竟然會去請來聖旨,可確實如此一來,即使長輩反對,也不敢違抗聖命。


    崔頌斯接著走到盧緦妮麵前,牽起她的手,「聖命難違,看來我們得擇個吉日完成婚事。」


    她含笑望向他,眸裏燦亮如星,低聲說:「你終於趕回來了。」


    「我答應過你我會趕回來。」他笑吟吟地牽著她的手走出喜堂。


    崔博看著不知何時清醒過來的盧緦妮,再看見兩人親昵地牽著手離去,震驚得側過頭想問什麽,卻瞧見兒子也與沈如茵一臉欣喜地挽著手臂依偎在一塊。


    突然間明了了什麽,他又氣又惱。


    而比方崔家早一步接到聖旨的崔翰,看著那道聖旨氣得暴跳如雷,之後,從皇宮裏得知這一切都是兒子的要求後,他跺著腳痛罵兒子--


    「這個孽子。畜牲竟然做出這種敗壞倫常之事!」


    他氣得頭冒白煙,命人連夜收拾行囊,要親自前往揚州教訓兒子。


    「我裝昏本以為就能阻止婚禮,可沒想到我還是被扶到喜堂,擔心得正不知道怎麽辦時,還好皇上的聖旨到了,要不然我,可能得直接從喜堂上逃走。」盧緦妮輕呼一口氣,訴說起當時的情況。


    崔頌斯將她擁在懷裏密密地吻著她,「我連夜趕路不眠不休,累得同行的賴公公一路上抱怨不休,幸好趕上了。」他後來是用白花花的銀子才堵住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知道他如此在意她,她粲笑如花,整個心甜得像浸在蜜裏,「那聖旨是你去向皇上求來得?」


    「嗯。」


    「皇上怎麽肯答應你下這樣的聖旨?」連她都覺得很不合理,她相信這其中必然另有內情。


    「我答應要幫他做一件事。」他把玩著她的手,她的手如凝脂般細致滑嫩。


    他從不知自己會如此在意一個女人,在離開揚州前往長安時,他對她是有勢在必得之心,可他沒料想到自己對她的情絲已如此濃厚。


    在與她分別的這段時日,他所思所想皆是她,她的形態笑顏像是烙印在他心上,難以揮去。


    因此在皇上對他提出那個要求後,他甚至沒有半分遲疑地就一口答應。


    「什麽事?」她擔心地問,皇上提出的條件一定不簡單。


    他沒說,轉開話題,「我們該開始籌辦婚事了,明日我就請人去挑個吉日,我們盡快完婚。」


    他不說她也沒再追問,不想讓他為難。而如今聽他提及婚事,她笑睨著他,「我有說過要嫁給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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