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四公子。」趁著大夫施針時,管事走進來,低聲說了句。「查到那日偷襲之人了。」


    「人捉到了嗎?」


    「沒活捉,那人服毒自盡了,不過查到了他的身份,他是殺手,是要來暗殺您。」


    崔頌斯臉色一冷,「可查出是誰雇傭他?」


    「是趙寬。」


    一聽見此名,他神色驚鷙,眸裏凝聚著風暴。


    他不會一刀殺了趙寬,這樣太便宜他了。他語氣森冷地道:「我要讓趙家再也無法翻身,走投無路,求助無門!」


    不久,趙家便因被查獲私囤大量兵器、意圖叛變,而被皇上下令抄家徹查。


    那些兵器其實是魚朝恩生前交代趙家作坊所打造,但魚朝恩以伏誅,趙家沒了靠山,全部被押入大牢裏等候發落。


    她色素在角落裏,看著這屋子裏的人進進出出。


    沒有人注意到她、沒有人跟她搭話,她露出迷茫的神情。


    為何她會在這裏?


    為何所有人都不理她?


    她試了好多次,想上前問他們,這裏是哪裏,她怎麽會在這裏?


    可是沒人理睬她,他們個個都對她視若無睹,即使她試圖攔下他們,他們也會穿過她的身子。


    被穿過身子的感覺雖然不會痛,可是有點不舒服。


    因此她不敢再攔住他們,隻能獨自坐在偏僻的角落裏。


    她不記得自己坐在這有多少天了,她隻知道她很寂寞,很想有個人跟她說說話,告訴她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她靜靜抱著膝看著眼前情景,進出這裏的人都隻關心那個躺在床榻上的女人,她很羨慕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吃飯有人喂、喝茶有人喂,還有人幫她擦洗身子,以及處理大小便的事。


    那個女人隻要躺著,或者坐在那裏就好,什麽都不用做,所有的事都有人幫她做。


    最常為她做這些事的是一個男人,他做得比那些丫鬟們還細心。


    他還常常把嘴貼在那個女人嘴上,也不知道在做什麽,是在偷咬她嗎?


    不然就是抱著她不停地說話,或者是沉默地看著她,看著看著,他眼眶就紅了,好像要掉淚的樣子,這時他就會抬起那寬大的衣袖,掩住臉,不知是不是在偷偷擦眼淚。


    也不知為何,看著他,她的心就會泛起一陣奇怪的酸楚、疼痛,好像有人用力偷偷擰了她的心。


    她好幾次上前想安慰他,可是男人看不見她,她想拍撫他的肩膀的手,每次都從他肩膀上穿過去。


    因此後來她也就不再試去安慰了。


    隻是默默站在一旁,努力想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在偷偷擦眼淚。


    不過他的袖子太寬了,她沒有一次能看清楚。


    另一件令她奇怪的事情是,他們都要吃飯,她其實也很想吃,可是她吃不到,而且即使這麽久不吃,她也一點都不覺得餓。


    她是不是成仙了,所以才不用吃飯也不會餓?她突然有這種想法。


    思及此,她不由得興衝衝地站了起來,揮了揮衣袖,身子竟真的輕飄飄地漂浮起來,她左飄右移,繼續試著往上飄,可是沒多久就覺得彷佛被誰扯住了,無法再飄上去。


    她想了想,不如出去外頭看看好了,她朝門邊飄去,可還不到門邊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回。


    她試了幾次結果都一樣,除了這間房子,她哪裏都不能去。


    她沮喪地再回到角落窩著。


    這時她看見兩人抬著浴桶進來,接著往裏麵注入幾桶水,然後那男人把床榻上那女人的衣裳脫光,將她放進浴桶裏。


    她好奇地飄過去,站在旁邊看著那男人替那女人洗澡。


    看那男人的手揉搓著那女人的身子,不知怎麽回事,她的身子也莫名地麻癢了起來。


    就彷佛那男人的手在撫揉的是她的身體。


    她不解地睜著眼,專注地看著,眸光隨著他的手移動,看著他的手從那女人的頸子移向胸前,再到腰部,一路往下揉搓,然後探進那女人的兩腿之間。


    她整個身子一顫,抖了幾下,不禁往後飄遠幾步。


    她迷茫地坐下來,偏著頭想這是怎麽回事,為何她剛剛會顫抖?


    想了半晌,依然想不明白,她迷惑地抬起眼,看見那男人已把那女人抱了起來,用布將她身子上的水珠仔細擦幹淨後,再替她穿上白色的衣衫。


    他張著嘴對著那女人說話,不過她聽不見他說什麽。


    她跟躺在床榻上的那女人一樣,聽不見任何聲音,而他們也聽不見她的聲音,她隻能用眼睛看著他們。


    可是她看得出那男人的表情很柔和、他撫摸那女人的臉龐的動作很輕柔,可他注視著那女人的雙眼卻透著濃濃的哀傷。


    看見他眼裏的那抹哀傷,她也忍不住跟著傷心,她飄過去,下意識地伸手,想摸摸他的臉,可她的手又跟之前一樣,整個穿過他的臉龐。


    她依然什麽都摸不到。


    她難過地回到角落,抱膝而坐,望著那男人發呆。


    「大哥,我回來了。」一道清脆的嗓音響起,接著一名身著白色道袍的少女走進寢房。


    「潤蓮,你怎麽來了?」崔頌斯剛喂妻子喝完磨成汁的米粥,回頭看向自家麽妹。


    「爹讓我過來探望嫂子,她現在怎麽樣了?」芳齡十五的崔潤蓮有張嬌俏圓潤的臉龐,由於自幼對道術很感興趣,因此兩年前拜在辛雲道姑門下修習道法,前些日子才回家。


    「還是老樣子。」他讓妻子靠著他身子坐著,按揉著她的手臂替她舒筋活血。


    崔潤蓮走進些後,發現盧緦妮雙眼呆滯無神,眨也不眨一下,她訝異地道:「嫂子她……眼睛瞎了嗎?」她是從修習道法的道觀趕回來,隻知嫂嫂受了重傷,不太清楚她的傷勢如何。


    「不是,她隻是神智還未恢複,認不得人。」崔頌斯說明。


    「那……」崔潤蓮正要開口再問什麽,眼角餘光卻瞟見不遠的角落有一道影子,她望過去,接著訝然地瞠大了眼。


    她看看兄長懷裏的嫂嫂,再望向坐在角落的「人」困惑地皺起秀眉,不太能理解眼前的情況。


    「潤蓮,你怎麽了了?」見她麵露疑惑,崔頌斯不解地問。


    「我看見……」


    她伸手指向角落,剛想開口,薑管事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絲喜悅。


    「四公子,有白笙道長的下落了!」


    「他在哪裏?」崔頌斯語氣急切地問。


    「方才有人來說,曾在泉州見過他,我將報信的人請到了廳裏。」


    「我親自過去見他。」崔頌斯小心扶著妻子,讓她躺在榻上,匆匆地往外走。


    被獨自留下的崔潤蓮走到角落,蹲在「她」麵前,一臉好奇地問:「咦,你怎麽在這裏?」


    竟然有人在跟她說話?她睜大眼,「你認識我嗎?我是誰?」


    「你不知道自個兒是誰?」崔潤蓮有些詫異。


    「我不記得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崔潤蓮回頭,望向躺在床榻上的嫂嫂,再轉回目光覷著「她」,清亮的眸裏流露出一抹疑惑。「她」有點像是躺在床榻上的嫂嫂,看那身形又不太像,床榻上的四嫂身子清瘦,但眼前這個「人」身形卻有些豐腴。


    可「她」身上的氣息又讓她覺得跟嫂嫂有點相似。


    修習道法才兩年,她看不出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崔潤蓮索性盤腿坐下,想問個清楚,「你在這兒多久了?」


    「我不知道,我醒來就在這兒了,但都沒有人理我……他們看不見我,你為什麽能看得見我?」她好奇地問。


    「那是因為我練有一雙火眼金睛,任何妖魔鬼怪在我眼前都無法遁形。」崔潤蓮自豪地拍拍胸脯。


    「那我是妖魔鬼怪嗎?」她睜大眼問。


    「呃……你好像不是。」崔潤蓮輕搔著臉頰,「她」是靈體,但「她」身上沒有妖氣,也沒有邪祟之氣。


    「那我是什麽?」


    「呃……」道術還很淺薄的崔潤蓮被她問倒了,片刻後才回答,「天機不可泄露。」


    「噢。」聞言,她很失望,接著問:「那要怎麽樣才能泄露?」


    「我再琢磨琢磨,等能說的時候再告訴你。」崔潤蓮擺出高深莫測的表情。


    「那你快琢磨。」她催促著。


    崔潤蓮歪著腦袋,開始努力回想,這兩年來從師傅那裏學到的事,以及看過的道書,還有從師姐們那裏聽來得事。


    她眯著眼,視線來來回回在「她」和盧緦妮身上移動,越瞧越覺得她們身上的氣息很相似,於是她走回床榻邊,仔細端詳著她嫂子,半晌後,她訝異發現一件事,四嫂的身子裏沒了三魂七魄。


    她再回頭瞥見坐在角落的那「人」。


    靈光一閃,終於給她想到了一個符合的狀況--


    「我明白了,你這是魂魄出了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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