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連個影子都瞧不見,還敢自稱是得道高人?給我攆出去!」又來了一個騙徒,崔頌斯臉色陰沉,不悅低吼,「難道湯堂堂大唐除了白笙道長,就沒有其他能人異士了嗎?」


    薑管事遲疑了下開口,「四公子,外頭還有三個候著。」


    「叫他們全都進來。」


    於是,走進來了一僧一道一乞丐。


    冷冷掃他們一眼,崔頌斯冷著臉開口,「你們看見了什麽?」


    三人各自朝寢房裏打量了一圈,那名僧人率先出聲,「施主,這房裏有邪物作祟。」


    「是何模樣?」崔頌斯不動聲色地問。


    「那是一個狐妖,她……」


    不等他說完,崔頌斯沉著臉命令,「給我攆出去!」


    「你呢,道長,你看見什麽?」薑管事將僧人帶出去後,他接著詢問另一名道士。


    「作祟的是一個冤魂,他……」


    同樣不等他說完,道士就被趕了出去。


    乞丐不等崔頌斯問,在那雙冷如寒霜的厲瞳注視下,嚇得逃了出去。


    「沒用、沒用,每一個都這麽沒用,薑管事,你究竟是怎麽辦事的,盡找些廢物騙徒回來?」崔頌斯將滿腔怒火發泄在管事身上。


    薑管事很委屈,這些都是揭了告示自己找上門來的人,不是他去找回來的,他也是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讓他們進來,他們會這麽沒用委實怪不了他。但見自家主子在氣頭上,他也不敢辯解。


    事實上,四公子平素鮮少如此遷怒旁人,他跟隨四公子多年,這還是他頭一次瞧見自家主子如此震怒,而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少夫人。


    打從少夫人受傷後,主子便沒了往常的從容不迫。


    這陣子的四公子陰沉易怒。


    崔頌斯滿臉惱怒地橫他一眼。「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麽,還不快去再給我找!」


    「是,小的這就去找。」薑管事趕緊出去。


    薑管事離開之後,陶樂飄到崔頌斯身邊,安撫他。


    「你別生氣。」她聽不見他們說的話,但從他臉上她看得出他很不悅。


    他看向她比昨日又淡薄了些的身影,心一痛,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他,他也看得出來這意味著什麽,再不為她引魂入體,過不久她就要魂飛魄散了。


    他注視著她,斂去怒容,輕柔地出聲,「我不生氣,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他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那抹憂心焦急和哀傷濃得讓她跟著心酸起來。


    「是不是還找不到能幫助我的人?你別難過,生死有命若是我注定要消失,那也是我的命……若我真的煙消雲散,以後你就把我忘了吧。」免得他每次想起她一回,就傷心一回。


    聞言,他臉色一變,「你竟然叫我忘了你?」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為一個人傾注了所有的感情,他怎麽可能忘得她了?與她一起共度的那些日子是他最珍貴的回憶,她怎麽能殘忍地要他忘了!


    她被他那帶著責備的沉痛眼神看得心都揪了起來,「我……隻是不希望你太傷心。」


    「你若不想我傷心,就為我留下來!」他凝視著她要求。


    「我有在努力……」她黯然垂眸,她每天都試著想回到盧緦妮的身上,但沒有一次成功。


    崔頌斯看著她,心一揪,他知道她每天都冒著神魂震蕩之苦一次又一次地嚐試,他不能再苛求她。


    過往遇到再困難的事,他都能想到辦法解決,唯獨此次,他一籌莫展。即將失去她的恐懼緊緊盤踞在心口,讓他焦慮難安。


    看著他憔悴消瘦的臉龐,她好不忍。怕他會累倒,她勸他,「你這段日子都沒有好好休息,去睡一覺吧,也許醒來我就能回去了,或者找到了那個白笙道長。」


    「我睡不著。」他搖頭。他很怕自己一閉上眼,醒來時就再也看不見她。


    「你不睡,累壞身子怎麽辦?那我陪你睡好不好?」她溫言勸哄。


    她眼裏的擔憂讓崔頌斯緩緩點頭答應,他將盧緦妮的身軀抱到軟榻上,挪出床榻的位置,免得陶樂一接近又被彈飛,然後他才在榻上睡下,陶樂飄過去在他身旁躺下。


    一人一魂同榻而眠,他的手指輕輕描繪著眼前那張他無法碰觸到的臉龐。


    被他那雙飽含著愛意的眸關注視著,陶樂的心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騷動,掙紮著要從心底深處被釋放出來,隱隱約約有幾幕影像從眼前一掠而過,但她來不及捕捉,便一閃而逝。


    可她能隱約感覺到,那些影像似乎是關於他和她的。


    想了下,陶樂問:「我當初怎麽會嫁給你?」她想多指導一些兩人的事。


    「原本你是要嫁給我三堂兄,但後來你傾心於我,死活不肯嫁給三堂兄,所以我才娶了你。」回憶起往事,他語帶笑意,神色柔和幾分。


    「是我傾心於你?不是你愛上我的嗎?」她狐疑地質問。


    「是你先傾心於我。」他一口咬定,接著說:「你說非我不嫁,於是我隻好去求皇上賜婚,讓你改嫁給我。」


    「是我非你不嫁?還是你非我不娶?」她瞅睨著他,別以為她忘了以前的事,就可以騙得了她,她感覺得出來他對自己多一往情深。


    他注視著她良久,俊顏緩緩揚起一笑,「是你非我不嫁,而我非你不娶。」


    憶及兩人共度的那段甜蜜日子,他的神情透著說不出的溫柔。


    他又叨叨絮絮地告訴她一些他們之間的事,說著說著,久未闔眼的他疲憊地合上眼,不知不覺入睡了。


    成為一抹魂魄的陶樂毋須睡眠,也毋須飲食。


    她靜靜地凝視著他,不知是不是他方才的話勾起了她遺忘的記憶,原先模模糊糊、無法捕捉的影像又再次浮現眼前,漸漸的,越來越多的畫麵--閃過,逐漸清晰。


    終於,她憶起了所有的事,從他們兩人相識、相戀到成親的經過,她全都想起來了!


    眼眶裏的淚一串串滑落,能回到千年之前,與他相遇相愛,是她此生最值得慶賀之事。


    隻是時間為何這麽短暫?他們約好了要一起共度白首,她不想食言啊……


    【第十章】


    隨著形體日漸淡薄,陶樂無法再隨意飄動,她就彷佛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失去了大部分的活力。


    隻能窩在角落裏,盡量地保留僅剩的靈力。


    看著越來越急躁焦慮的崔頌斯,陶樂好不舍,他不該是這樣的,她記憶中的他是個帶著幾分邪氣,永遠從容不迫、自負得彷佛這世上沒什麽能難倒他的人。


    不該是如今這樣憔悴蒼白、動輒發怒的人。


    她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所以更心痛。


    怎麽辦?若是她真的就此魂飛魄散,他一定會受不了這個打擊,她不能丟下他,她想活下去,跟他一起……


    然而不論她怎麽祈求,她還是無法回到身體裏,魂魄的形體已淡薄到如同一抹輕煙,快看不清楚了。


    她想自己可能撐不過今日了,崔頌斯似乎也有預感。


    這兩日他一直留在寢房裏,寸步不離地陪著她。


    她不想愁眉不展地麵對他,因此臉上掛著笑容,她想要他記得她最美好的模樣,即使最後真的會就此神魂俱滅,她也希望自己留給他最後的記憶是微笑的。


    她開始不停地想他訴說著她以前生活的時代,告訴他那裏的科技有多進步,還告訴他--


    「在大唐以豐腴為美,可是在我們那個時代,是以瘦為美,所以我剛來到大唐時,發現自己竟然變瘦了,一度好開心,可是後來發現這裏的人竟然欣賞豐腴的女人,讓我不得不覺得老天爺故意在捉弄我。」


    「不管是怎樣的你,在我眼裏都是最美的。」崔頌斯俊逸的臉龐帶著笑,暗自強忍著胸口彷佛被淩遲般的劇痛。


    她在他寵溺的注視下綻開明朗笑顏,叨叨絮絮地對他說著所有想說的話,全都是很瑣碎的事,包括告訴他,頌斯和督蘭在她以前的那個世界裏,念起來的諧音代表著什麽。


    她不停地說著,他靜靜地聆聽著。


    聽著聽著,她的形體越來越看不清楚了,崔頌斯再也承受不住,轉過身去,不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哀戚神情。


    她輕柔的聲音回蕩在他腦海裏,「頌斯,如果你無法遺忘我,那就隻要記得我們曾經在一起度過的美好日子,好不好?」然後,忘了這段讓人傷心的記憶。


    他霍然轉過身,看見她的形體在他麵前消散。


    「不,別離開我--」他悲慟地大吼。


    「祖師爺爺,求求您啦,佛家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求您救救我嫂子啦。」


    青年斜睨徒孫一眼,「那是佛家說的,你該去求佛門中人才是。」


    「可是他們都沒您本領高強呀,師傅說這世上隻有您才能救得了我嫂子。」崔潤蓮拉著祖師爺的袖子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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